一行奴國的參賽隊伍正在沙漠中沉默行進,十人排成了一串,留下一行整整齊齊的腳印,沿著沙丘的脊線蜿蜒。
一只仿生的蜻蜓飛過來,為首的女子便張開手去接。
她的手裂開了一個大口,皮肉就像是花瓣一樣盛開,內(nèi)部卻是一個空腔,散發(fā)出幽幽冷硬的金屬光澤。
蜻蜓悄無聲息,落在空腔中,尾部一沉,便插入一個接口。
“停!”
女子舉手示意停步,身后跟隨的人就都停下來。
一人問:“信子,為什么停下?”
信子眼中透出一些玩味,嘴角勾起了滲人的笑意,“有獵物追上來了……是漢國隊喲?!?
“支那……那,可真有意思。信子,這一次,是要讓他們見識一下我大和軍人的厲害了。
“溫室之中誕生的羔羊,是無法和嚴酷環(huán)境中歷練的餓狼競爭的。
“可笑……”
一人也跟著笑起來,面容盡是興奮、變態(tài)的扭曲。
“據(jù)說,他們的參賽隊員,都是臨時從學校里選拔出來的。這可太有意思了……”
也有人說,“不知,他們這些優(yōu)秀的人,損失在這一場比賽中,他們會是什么反應!”
奴國隊歷來縱橫于獵人競賽的賽場之上,養(yǎng)出了身上獨一無二的驕縱。
那一種骨子里的變態(tài)、殘忍更是變本加厲。
信子說:“一會兒你們不要和我搶,我要在精神上,擊潰他們。讓他們對我跪地求饒——尤其,是那一個領(lǐng)頭的男生,他是我的,你們誰也不許殺他。”
她說完,就反身,面向來路。
一眾隊友也跟著反身。
在沙丘上一字排開。
紅日的輝光落在沙丘上,于向陽的一面渲染出冷硬的血紅色,也照在了十個人的身上。
安靜的構(gòu)圖鋪陳開,就像是地獄中來到人間的惡鬼。
一種無形的壓抑彌漫開。
蘇晏一行踩著沙丘的脊線,一路掠來,見到已等在這里的奴國隊,便也是一停。
蘇晏目光凝視對面的奴國隊,沉聲說:“多虧了你們的蜻蜓引路,不然,我們追起來可沒這么容易!”
姜妍妍等人也紛紛握緊了驢腿骨,稍散開了隊形。
信子一口生硬的漢語,“自尋死路?!?
蘇晏細了眸,“我不信?!?
奴國隊的一群人,都大笑起來,一人指著蘇晏等人,“漢國有一句話,叫螳臂當車,不自量力?!?
一人問道:“你們是來送死的嗎?哈哈……”
“我們奴國在這一個賽場上,是唯一的王者!”
宮六六看了他們一眼,只是冷笑,卻不多言。
南國隊都十去其七。
小小奴國,不過就是南國養(yǎng)的一條狗,又哪里來的資格,和堂堂大漢比較?又哪來的臉面吹噓自身的“強大”?
只是,這些……她絕不會告訴奴國人——
因為他們是敵人!
他們一行攜怒而來,一路殺意已磨的銳意,鋒利的可以屠龍。
胸中的氣已盈滿。
正氣盈胸。
只剩下一心一念,將這一群畜生殺死,以告慰無辜之靈!
“是嗎?我不信!”
蘇晏做了一個戰(zhàn)術(shù)手勢,便呈一雁形陣壓過去。
信子卻獨一人迎著眾人走來,“堂堂大漢,莫非還要一擁而上,讓人嗤笑?”
蘇晏動作不停,繼續(xù)向前,“我知道你們有心戰(zhàn)的傳統(tǒng),不過,你似乎說的并不好,沒有打擊到我?!?
“停下……你可以一擁而上,我們也可以?!?
蘇晏“哦”一聲。
只是,他的動作卻依然不停,陣型絲毫不亂,十個人,沉默的壓上來,氣質(zhì)渾然一體。
一種由最基礎(chǔ)的“天理”鉤織出的義,將十個人裹挾成一體,行動如一人。
靜默肅穆的氣息撲面!
蘇晏沉寂的就像是一個機器人,帶有一種無情的,不屬于人的冰冷。
竟刺激的奴國人感受到了一種恐怖谷效應。
他們分不清恐懼還是興奮。
忍不住就顫栗起來。
“你們,可以跑!”蘇晏的聲音,在清晨的沙漠中散開,并不高亢,卻很沉,直往人心里壓。
信子也不回頭,只是說了一句,“你們自尋目標……”又盯著蘇晏,“你,是我的……我,要把你變成我的玩物。愚蠢自大的家伙!”信子說完,竟是抿唇笑了。
笑中似有譏諷、渴望,一雙眸子充滿了侵略性的看著蘇晏。
一眾奴國人沖下,居高臨下,一伸手,掌心竟就多出了一截冷硬的金屬色。
那是一根金屬色的管子。
但聽“嗖”“嗖”的輕響,一道道纖細的短箭經(jīng)空,便朝眾人射去。
眾人卻不慌亂。
紛紛一揮,只是用驢腿骨輕巧的一接、一挑,就化解了。
姜妍妍、宮六六二人卻做的更絕——
直接用驢腿骨正面迎上了短箭,使之乳燕投林一般,鉆入骨骼的中空之中。
而后,便擰彎一甩,短箭就被噴了出去。
一點寒芒在空中一轉(zhuǎn),一個跟斗,就落到了近前。
“噠!”
短箭正中法箭人的眉心。
以彼之道,還施彼身。
只是,短箭卻未刺入,反倒是一聲輕響,從對方的額頭上彈開了。
對方的額頭上出現(xiàn)了一個血點,少許的鮮血滲出,跟著就凝固了,似一滴寶石,嵌在眉心。
“注意!”
姜妍妍提醒一聲,心頭盤算,“這些人,莫非都是進行了金屬化、機械化的改造?”
這一種金屬化、機械化的改造方式。
即是以一種新型的復合金屬,代替人的骨骼以及部分肌肉組織,并內(nèi)置動力模塊,使人成為一種半生物、半機械結(jié)構(gòu)的生命形態(tài)。
這一種復合金屬,本身就具備了造血、生髓的能力,可以和人體完美融合。
于是,其在“功能”上,就多出了許多人類做不到的特征!
譬如其五感,其運算,其知識的內(nèi)置……
譬如其持久、耐操,無懼寒暑,甚至是可以在幾百度的高溫環(huán)境中自然行動,可以不考慮呼吸用的氧氣等等。
至于金屬那本身就比骨骼強的防御能力,以及基于此的一些速度上的優(yōu)勢,力量上的優(yōu)勢,卻是最基礎(chǔ)的,都不需多言。
“難怪……常人遇見了他們,還真打不動!”
古早時候,大概是幾百年前,曾在網(wǎng)絡上流傳一句話,叫做“血肉苦短,機械飛升”。
人的血肉之軀,又豈能和這些機械改造過的人相提并論?
只是一念,姜妍妍和對方之距不過就是三步。
她毫不掩其意圖,一根驢腿骨當頭砸下!
這一些人的弱點就在頭部——
畢竟,腦子還是那個腦子,沒有被換成是機械的,也沒辦法換。
人的大腦的神奇如斯。
人類研究了數(shù)百年,能做到的也只不過是從一團蛋白質(zhì)到另一團蛋白質(zhì)。
卻是沒有辦法實現(xiàn)從一團蛋白質(zhì)到一堆集成電路板,或者是一堆基于量子的芯片,或者是……光。
它,始終是脆弱的。
對方直接用頭接了這一砸,頭跟著就歪了一下。
臉上隨之浮出一些惡意,“腦子,這里的確是一個弱點……但,你認為,我們不會針對弱點,進行防護嗎?”
姜妍妍后撤、停步,調(diào)整了一下步法、身形,凝視眼前之人,“看來,你不明白!”
“什么?”
姜妍妍余光關(guān)注了一下同伴,也是各自找到了對手,或是對峙,或是斗在一處。
姜妍妍目光一收,便斂在對方身上,“你們不明白,我大漢四百年沉淀、積累,是為了什么!
“你不明白,我們要面對的敵人是誰!
“這些早就被我大漢淘汰的垃圾,也只有你們會當成寶貝——金屬化改造、機械化改造……真的就是最垃圾的東西。”
姜妍妍一個字、一個字的說,慢條斯理。
信子朝著姜妍妍看了一眼,和蘇晏說:“你的同伴,似乎看不上我們的能力呢!”
蘇晏問:“你的弱點在哪里?”
這一問卻是讓信子下意識的愣了一下——哪有問敵人弱點的?哪個敵人會告訴他?
可,也就這一愣的功夫。蘇晏手中的“北斗”的勺子,就扣在了她頭上。
彎曲的鉤子的尖頭,直接砸在了頭頂正中心,一股強烈的震蕩就擴散開來!
蘇晏的成績很好,所以他很清楚,這種可以代替人的骨骼,具備造血、生髓功能的復合金屬強度是有限的。
這一下,壓水機的手柄就直接鉤進了腦子里。
信子“啊”一聲,一伸手就朝著蘇晏掐過去。
“砰!”
蘇晏起了一腳,正蹬過去,手中的“北斗”一帶,信子就趴在了地上,這一抓自也失手了。
蘇晏皺眉,“不在頭上?那,是在肚子里?”他說的,卻是信子的腦子。
他一下砸下去,鐵鉤扎進信子的頭,鐵鉤一帶,卻不見腦漿,只是皮膚帶出了少許的鮮血。
他暗道這些奴國人的狡詐,腦子竟然沒有放在頭上,余下的位置,也就只有軀干可以放了。
他一揚臂,就要再次一鉤砸下去。
信子卻忽得用力抬起頭,張口就噴出一股藍炎。
蘇晏在她抬頭的時候,心頭就生出警兆,本能的放棄了這一下進擊,朝旁側(cè)開。
他這一撤,卻是反應的極快,藍炎過處,只是燎在一片沙地上,炙烤出一陣難聞的土腥味和焦味,混雜在一起。
信子借機起身,摸了一下自己的頭,看向蘇晏的眼神似乎要殺人,“該死,你毀了我的頭!”
她已經(jīng)不再從容,沒有了那種戲弄的心情,反倒是氣急敗壞。
她的頭被毀了。
這可是她精心打扮,花費了大量的錢,才制作的頭。
“我要殺了你!”信子咬牙切齒。
蘇晏卻很平靜,“你的腦子,是在肚子里嗎?”問完,就再次跨步、進招。
壓水機的手柄在他的手中,仿佛是延伸出一節(jié)的肢體,被一股甩勁脆生生的揮擊出去。
“嗚——”
空氣中一聲短促的聲響。
棍子就朝著信子的頭再次打過去。這次,信子倒是有所防備,一只胳膊舉起擋在頭側(cè),另一只手試圖去抓。
實心的鐵質(zhì)手柄入手,是一股一以貫之的無鑄大力,竟有些把握不住。
她正要用力,蘇晏卻也同時用出了柔勁。
筋肉一鼓,身體的動作不曾變化,筋肉卻將一股內(nèi)在的力量傳遞到了手上,延伸到了壓水機的手柄上。
手柄驟然就是一活!
就想是一條蛇一樣,內(nèi)中突然爆發(fā)出一股力量,扭動、掙扎,一下子就讓信子的手松開了。
此時,蘇晏也正近了身,一抽手柄,就繞到了信子背后,鐵鉤在信子脖子上一鉤,一腳就蹬在了信子后背上。
這一蹬,一樣是先整勁,大力的一蹬,而后就轉(zhuǎn)為柔勁,潮水一般洶涌的力量,就順著腳,碾過去。
信子的身體,似在這一瞬間僵了一下!
“果然是在腹部!”
正所謂“趁他病,要他命”。蘇晏將手柄的鉤子從信子脖子上一摘,便是一滑,用手抓住了鉤子一側(cè)。自上而下的用力一戳。
“噗!”
鉤子穿過了腹部,直插進去,又從另一面穿出來,扎在沙土中。
跟著,蘇晏就在信子背上一騎,一手按緊了外露出的一截圓鉤,一手便五指張開,奮起大力,一下一下的拍下去。
一陣“砰”“砰”“砰”的單調(diào)的如同打樁一般的聲音不絕。
蘇晏的手掌上氣血充盈,手心更是紅白交織,硬到了極致。
砸在人的身上,絲毫不絕疼痛。
整勁在前,柔勁在后,直透臟腑。他一下一下的從后心一直拍擊到了腹部,不停的拍打。
一下、一下,又一下……
信子的隊友聞聲,卻也只能眼睜睜的看著,想要救援,卻無能為力。
他們甚至不敢太多分心!
他們不理解:
為什么漢國隊不過是血肉之軀,卻將他們擁有一身金屬化、機械化改造后的超級身體,逼迫到這種境地?
可現(xiàn)實并不需要他們理解……他們只能選擇接受。
為什么信子竟然……
“砰!”
又一掌拍下,這一次,卻是最后一掌了。
蘇晏并沒有繼續(xù)拍擊。
這一下的手感和之前的手感截然不同,從勁力的回饋來看,信子體內(nèi)的臟腑,都已經(jīng)爛了。
蘇晏卻是坐在信子的背上不動,輕淺的呼吸、再呼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