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你吹毛求疵!”姜妍妍脆聲駁了一句,又問,“咱們沒工具,要怎么剝皮?”
楊帆說:“我知道一個法子,應該好用。”
楊帆便給大家介紹了一個法子。
說起來也簡單,就是開一個口,往驢皮里面吹氣。氣把皮、肉頂的分離后,就可以很輕松剝開。
“咱們十個人,一個人吹一會兒,就完事兒了。”然后,就自告奮勇,“我先來。”
“找塊石頭。”
徒手在驢尸體上開一個口子,不是不行,只是過于費勁。
遠不如找一塊帶棱帶角、扁平鋒利的石頭劃一下。
找到了合適的石頭,先用力蹭掉野驢頸部的一些灰毛,再作勢、用力一剜,就成功的開了一口。
若是換了尋常的學生,用一塊石頭,只是這么一下,就在驢皮上開一個口子,是斷然做不到的。
也就是十人皆都是精英之中的精英,一身武學境界、修為扎實,都是人中的龍鳳,方才顯得輕松。
開口之后,便輪流吹,好一番功夫,就將皮肉吹的分離。
整頭驢也被吹的鼓起來,身體胖乎乎的。
又沿頸部劃開,折斷了四肢,整頭驢就被他們分工合作,一用力拽出了驢皮。
接下來,十人就又分工,女生去水邊洗干凈驢皮內側血跡,男生留下來處理驢肉。
打柴、生火、燒烤……
香味便彌漫開了。
烤好的肉,只留下了一顆驢頭準備吃,剩下的肉卻是被一根、一根撕扯,撕成了牙簽兒一樣的小條。一條一條的,用從身上衣服上抽出來的線拴住,串成了串。
這是一種極為聰明的做法。
沙漠中,晝夜溫差大,可白日里的氣候也足夠炎熱,肉一經放置,一會兒工夫就壞了。
撕扯成這種細小的條狀就不一樣了,里面的水分快速蒸發,只要一會兒功夫,就能成棍兒。
和牙簽一樣。
肉變成了肉干,就可以保存很多天。
這頭驢,節省著一些,足夠十人一路吃了。
再用驢皮裝滿水……
簡直“富裕”。
穿好了肉后,驢的大腿骨、小腿骨也被利用起來,一頭撕扯布條纏繞,形成握持的把手,另一頭削尖。
或是兩頭將關節皆都用火一燒,塌成了塑料一般的質感,成為短棍。
夜色籠下,星垂瀚海。原生態的沙漠一片黑暗,天空的星辰也自然就多起來,分外的繁茂。
十人圍著篝火,一邊吃肉、制作骨器,一邊欣賞這里的夜色。
卡美莉則是被丟在離火堆遠一些的地方,既沒有給她吃的,也沒有給她水,頭上依然戴著頭套。
“難怪古人會用‘繁星’一詞,遠離了城市的喧囂、霓虹,這天上的星星一下就多了。以前看的時候,都是黑黢黢的一片,還會染上一層單單的濁黃。”蘇晏仰望星空,有感而發。
姜妍妍挨著蘇晏坐,明滅的火光照在臉上,對面就能看見機場的光。
在黑暗中,宛如燈塔。
姜妍妍說:“那一些沒有地圖的隊伍,如果聰明的話,那這會兒都應該開始行動了。”
白天的時候被蒙著頭臉扔進沙漠,是難以知道自己的位置的。
這會兒,卻出現了一個“燈塔”可以定位。
蘇晏問了一句,“都休息好了嗎?”
“休息好了。”
眾人應和,隱約中都有些興奮。
蘇晏起身,“咱們也該回去了。悄悄的回去……不過,這一次,人得你們來扛。”
“沒問題,我來扛!”楊帆自告奮勇,按照蘇晏之前扛人的姿態,將卡美莉扛在肩膀上。
他自知自己在小隊中武學境界、修為都是最弱的,其余人最好是保留足夠的體力、精神。
折返路上,也是走走停停,由疾行、緩步之間不斷切換。
蘇晏小心控制節奏,維持著小隊整體的戰斗力。
黑夜里的沙漠到處都是黑黢黢的。
就像是置身于幽冥,前、后、左、右都是黑暗,靜穆懾人。
蘇晏是單憑記憶領著隊友走。
分明走了許久,卻好像是沒走一樣……
“現在開始,安靜下來。”
蘇晏提醒大家安靜。
南國隊中有一個“順風耳”,是必須要防范的,現在這一個距離就已經是順風耳可以聽見的距離了。
眾人一下振奮。
宮六六問:“我們怎么做?”
沙漠旅館中點了一堆篝火,栗子色頭發的矮小少年披著斗篷,坐在黑暗中,“你們注意警戒,我,去給他們一個驚喜。”
他抬起頭,目光似乎穿過了屋頂,看到了如蓋的天幕。
“黑夜啊……現在,可是我的天下!”
他深吸一口氣,就閉上了眼睛,口中以一種古怪、冗長的韻律,念誦起一段經文咒語。
“偉岸無邊的黑夜啊,主是行走于膜上的唯一靈。
“距離幽岸最近的時刻,我的靈得主恩賜,彼此接近。
“浮于虛空,脫離桎梏。”
一種令人心悸,寒毛直豎的感覺便擴散開來,當經文停頓時,這種感覺也突然消失了。
少年頭一歪昏死過去,一動也不動。
“呃。”一聲略顯銷魂的聲音,突兀的從卡美莉口中傳出,因為戴著頭套,聲音顯得有幾分沉悶。
這一聲出現的極為古怪,就像是她剛才睡醒,感覺到了身體不舒服而下意識發出的聲音。
蘇晏等人不禁看過去。
只見楊帆扛著的人忽如蟒蛇一般扭動、掙扎,蘇晏大喊一聲,“楊帆。”
楊帆卻也是反應迅速,腰一擰,扛著卡美莉的肩膀一矮,順著扭動、掙扎的勁兒,就把人甩在地上。
噗!
卡美莉一落地,便一翻滾,身體也隨之站起。
一手扯下頭上的頭套,嫌棄的丟到了一邊。又看一下手腕、腳腕,“真是一個廢物。”
伸手一扯,手腕、腳腕上的草環就扯掉了。
他的雙腿、雙臂都微微張開,掃了一眼眾人,長長的舌頭在臉上舔了一下,“準備好了嗎?獵物們!”她頓了一下,“現在,是我的獵殺時刻!”
她先用的是央薩語,蘇晏等人也只是聽懂了“廢物”“準備”“獵物”幾個詞匯。
到那一句“現在,是我的獵殺時刻!”卻用了生硬的漢語,生怕諸人聽不懂。
蘇晏盯著她。
問:“你是使徒?”
“哈哈……看來,這個廢物透露了不少的情報啊。不過,正好……在絕望中哀嚎,在恐懼中,感受死亡吧。”
她細了眸子,咧出一個猙獰、殘酷的笑容。
體表的顏色也再一次和地面同一顏色。
蘇晏說:“我聽過一個說法,如果一個鬼附在一個人的身體上,而那個人被殺死了,鬼卻無法及時在被殺死之前離開,那么它是真的會死的。
“所以,有一種針對的辦法,就是抱著殺死人的態度,去進行恐嚇。鬼往往會被嚇走。”
使徒顯然是第一次聽到這樣的說法,借用卡美莉的口說,“真是一個有趣的說法——真的嗎?”
蘇晏說:“我也很好奇。”
“叭叭叭……”
卡美莉身上的關節突然一陣清脆的炸響,隱隱約約的,身形似有了變化,似是變得高了、僵硬了許多。
她忽一動,和沙地一致的顏色,驟然的高速移動,讓她一下就消失在了眾人的視野中。
但聽“砰”的一聲,楊帆整個人就被撞飛出去,摔在了地上。
連續在沙地上滾了三圈才停住。
卡美莉的身形一停,就再一次模模糊糊的出現在眾人的視線中,宛如是暗夜中的幽靈。
一根驢腿骨自卡美莉的身側戳過去,緊接著就是一下反手倒砸。
這一砸一樣落空了。
是姜妍妍。
姜妍妍抿唇不言,神情專注的轉身,再次正對卡美莉。
余者也分別圍上來,卻正好分了三層,一層三人,形成一套陣型。
內圈是姜妍妍、蘇晏、宮六六。
中圈是李開、趙云睿、李勝利。
外圈是楊紅、席娟、龔麗敏。
卻是“三三梅花次第開”,利用彼此的距離、方位,形成了鐵桶一樣互補、交替的陣型。
這一陣型,卻是單為三才,外拒內困,皆可將人數、人力的優勢,發揮到極致。
武器、拳腳,三方齊出,落點也是三方,卻又彼此有足夠的施展空間。
復為六瓣,卻是內外兩層,內外交替、輪換,更可讓變化上升一個梯度。
待到了三層九數,這一陣型的威力,也會徹底的展開。
更多了一持久的優勢。
內中一擊而出,中圈一擊而入,外圈伺機而動,宛如流水一般順勢而為,無懈可擊。
尤其是配合上漢國人基因深處自帶的那種組織、秩序的默契,更如虎添翼。
九人雖是第一次配合,卻也足夠默契。
使徒閃過了姜妍妍的一驢腿骨,卻未避開蘇晏的。
蘇晏虛步一落,前虛后實,雙手握著驢腿骨置于腰間,整個人伴著這一步一壓。
這一壓,卻是將沖勢、體重和踩踏的力量三合為一。
腳落下的一瞬間,虛步便落實。
噗!
腳踩在沙土上,一聲悶響。
驢腿骨的尖就重重的頂在使徒的腹部,將使徒頂的動作一滯。
可,也僅僅就是一滯。
削出了尖銳的十五度的斜口,宛如注射器的針頭一樣的驢腿骨竟連她的皮都沒破。
蘇晏心頭一驚,“就想是頂在一個粗硬的木樁上一樣,但,卻比木樁更硬、更彈性。皮厚實的和野豬似的。”
蘇晏的反應也是快,心頭一驚的同時,就已攜驢腿骨后撤一步,讓開了攻擊的距離。
姜妍妍亦是又攻一招,便后撤了一步,讓開空間。
宮六六也是一招無功,選擇后退。
陣型變化,攻擊者換成了李開、李勝利、趙云睿。只見驢腿骨點過之處,皆不見功用:皮不破,也不見腫脹。眾人的節奏,不由就緩和了一些,先以圍困為上。
使徒大概還是會疼的,不斷伸手格擋,也試圖破圈攻擊,卻都無功而返。
“你們一群原始人是在給我撓癢癢嗎?哈哈哈……只會做縮頭烏龜。”
蘇晏喊道:“別理他的話,困住他。不要讓他歇著。”
說完,就又主動搶攻。
這一次,他扔掉了驢腿骨,空手上前。砸、抓、扯、頂連番施展,入手的觸感,就想是在打一個橡膠包鐵的假人。
只是幾下,蘇晏的小臂、手掌邊緣、肘部就都火辣辣的疼。
不過,蘇晏也發現了使徒的一個弱點——
使徒的動作很僵硬、遲緩。
當然,這一種“僵硬”“遲緩”是相對于蘇晏等人而言的,于普通人來說,于一般的懂一些武學的人而言,他的速度已經稱得上是鬼魅了。
不,應該說,是……僵尸!
一種古老傳說中,人死之后,一口怨氣不散,尸體重新活過來形成的生物。
它們的身體僵硬,但力大無窮,刀劍難傷。只有道士運用符箓、法術才能降服。
這個使徒就是這樣的。
“想辦法、想辦法……必須要想出一個制服她的辦法。冷靜、我必須保持冷靜……
“每逢大事,必有靜氣。”
蘇晏隱在了中圈,一邊觀察一邊思索。
姜妍妍尋隙近身,擰腰一掀,腿如倒鉤一樣,借著腰里旋擰,一腳就結結實實的鉤在使徒的肩頸位置。
使徒的身體僵硬,步法不活,還不及反應,就被一腿砍倒。
姜妍妍一腳得勢,人卻瞬間用手支地,一步后撤出去。
余人便得了機會一擁而上,將使徒按在地上。
使徒的手臂一旋,竟將胳膊反過來,一陣招架。奈何眾人也不是庸手,按手的按手,按腳的按腳,摁頭的摁頭,力合一處,按住了身上所有能動的關節。
蘇晏松了口氣,“妍妍,多虧了你。”
這一下,真的多虧了姜妍妍。
要不是姜妍妍這一下突如其來的蝎尾針,一腳將人鉤倒地,想要制服對方,簡直是……
他絞盡腦汁,都沒有想出來辦法,竟然被姜妍妍這一下給解決了。
“扶我一下。”姜妍妍伸手,搭住了蘇晏的肩膀,看地上的使徒,“摁住了,把她頭摁沙子里,水,往沙子里澆水。”
眾人聽得心中一突,頭摁進沙子里,然后澆水……
這一下可太狠了。
這簡直就是奔著要人命去的。
真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