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逸曦一笑,“人多、眼雜,又是考試剛結束的時候……這是多好的一個地方啊?
“家長、學生混合在一塊兒。不說家長了,就是這些學生,都會是他們一個極好的護身符。
“只是可惜,地方選的很好,可每一步卻都在我方的監控之中。”
這卻還是那一個U盤的功勞——
里面不僅僅內嵌了微型的定位裝置,還有監聽裝置。
內鬼只要拿到了,之后的所在方位、通話內容,都是透明的。
蘇晏說:“這一次不知道能不能把ETN揪出來。”
“想什么呢?乖寶兒,要不咱們改一個名字,叫蘇天真、蘇爛漫好了。”
“媽你要不要也改個名字?”
“改什么?”
“安陰陽。”
“你再給我說一遍?”
蘇晏眨眨眼,試探的又說了一遍,“安陰陽?”簡直從未聽過如此離譜的要求!
安逸曦脫下了拖鞋,卻是一雙毛茸茸的兔頭拖鞋,毛茸茸的白。
將鞋湊近了蘇晏,一雙妙目細起來。
“來,再給我說一遍。”
蘇晏忙一撤身,求饒,“媽,我不敢了。我真不敢了。咱們把鞋放下。”
安逸曦得意,“哼,小樣。我抽不死你。”
蘇晏又說:“武協為什么這么著急抓捕呢?要是放長線釣大魚……”
安逸曦的拖鞋再次湊上來。
蘇晏頓覺不妙,就往后縮了縮,和安逸曦的拖鞋拉開一些距離。
“媽,你這是干嘛啊?”
安逸曦放下拖鞋,重新穿回腳上,臉卻湊近了蘇晏。
伸手在蘇晏面頰上一捏,就往兩邊拉扯。
一邊拉扯,還一邊端詳。
“怎么一場高考下來,把人給考傻了?說話一點兒都不過腦子,真想拿拖鞋抽你!”
蘇晏看老爹,“媽,這樣不太好吧?”
老爹卻是落井下石,“我覺著挺好的。”
蘇晏捂住臉,“那,別打臉。”
安逸曦“噗嗤”一樂,松開了手,“一個假的U盤,你還想釣大魚?
“別說是假的了,真的也沒用。
“它對咱們來說,有價值。因為這個U盤足以把他們的組織暴露出來。
“原本他們藏在暗處,咱們也不知道它多大規模,多少人,都在哪兒。一下全知道了。
“可這個名單對他們來說有價值嗎?他們只是不讓我們知道而已。
“所以,他們得到名單,只要銷毀就行了。
“為什么這次,他們這么著急,冒著暴露的風險行動?還把武協里面的內鬼動了呢?
“因為他們怕!”
蘇晏“嗯”一聲,煞有介事,“要不說媽媽是咱們家的小諸葛呢。這事兒媽媽你不分析,我都想不明白。”
安逸曦賞他一個白眼,嗔道:“少給你媽灌迷魂湯……
“高考完了,腦子就懶得轉了。你都不過腦子,當然就不明白了,還想我喂給你?
“我能給你分析一輩子?就是懶得……得拖鞋治!”
說完,還舉起腳,展示了一下自己的拖鞋。
蘇晏的身體像是一團非牛頓流體一樣從沙發上向下一滑,滑出了半個身。
整個人就以一個懶人癱的姿態靠在那里。
軟的像是沒有骨頭。
“我的腦子累了,得歇歇……”
“你給我起來!”
安逸曦一伸手,就掐住了蘇晏腰間的肉。
無聲無息,偏又快、又隱蔽。
像是一條毒蛇。
安逸曦掐人的動作極為精湛,該是不知道在老爹身上用了多少次。
用在蘇晏的身上,那自然是“唯手熟爾”。
肉,是要只掐一丟丟,可又決不能太少。
須得是比指甲蓋略大的一塊。
這樣才能足夠的疼。
掐住之后,還要提、拉、?、擰、揪。
松手就是一道紅印子。
“嗷——嘶——”
蘇晏一下就彈起來,按著被掐的地方揉了揉。
“媽,真疼。”
安逸曦挑眉,“還敢不敢了?癱的和個二流子一樣,不知道的人還以為骨頭斷了呢。
“大白天的坐沒坐相,還給我嬉皮笑臉。”
拍了一下沙發。
“坐下——
“雙腿并攏,腳……收腹、挺胸、抬下巴、目視前方……”
安逸曦說一句,就在相應的位置拍一下。
將蘇晏調出了一個標準坐姿。
完事之后,就自果盤中拿出一顆核桃,遞給蘇晏。
“幫媽媽捏一下。”
蘇晏用力一捏。
“咔嚓。”
核桃就裂開了。
安逸曦拿回核桃,剝出了里面的核桃仁,又將核桃皮撕干凈,便塞進了蘇晏的嘴里。
笑嘻嘻說:“來,給我兒子好好補一補腦子。”
蘇晏一邊咀嚼,一邊送了安逸曦一個白眼。
安逸曦點頭,煞有介事,“不愧是我兒子,白眼翻的和媽媽一樣好看。
“來,拍個照。”
安逸曦取出手機,摟著蘇晏拍了一張照片、發圖。
蘇晏任由安逸曦擺布。
安逸曦問:“拍的好看不好看?”
蘇晏答:“好看。”
得到了“好看”的評價,安逸曦很滿意。
于是,就又貼著蘇晏拍了好幾張。
然后統一編輯了圖冊,還配了文:
乖寶兒高考結束了!
撒花。
蘇晏:……
老爹起身,“我去支架子,咱們就在陽臺上烤吧。把陽臺關起來,一會兒把味兒抽了就行了。”
“乖寶兒,走,咱們倆穿串兒去。”
安逸曦拉起蘇晏去穿串兒。
安逸曦負責切。
蘇晏負責串。
魚丸一切兩半,改出了花刀,看著就想是向日葵。
火腿劃出一道一道的刀痕。
羊肉切了拇指肚大小的肉丁。
還順手煮了六顆雞蛋,準備著一人兩顆。
蘇晏卻也會玩兒——
將魚丸一拋,抖腕發力,竹簽便一下串上半顆,如此兩次,便串一串魚丸。
火腿一樣是一扔,一簽子從頭穿到尾。
竹簽簡直就想是他身上筋骨的一部分,力量到了手指之后,竟然一直傳遞到了竹簽的末梢。
安逸曦說:“你有本事用一樣的手法,把這些羊肉也串了。”
蘇晏認慫,“我沒本事!”
然后,就老老實實串羊肉。
安逸曦撇嘴,“一點志氣都沒有。就讓你看看,什么才是真正的手法……看好了啊!”
安逸曦便隨手拿了一根竹簽,用竹簽在肉丁上一挑。
十多粒肉丁便飛起來。
“著!”
竹簽竟似電射,發出了“嗚”的一聲清響。
同時,竹簽的簽身竟也瞬間彎曲。像是一條蛇一樣,扭動了一下。
一粒一粒的肉粒,便在這一瞬,被一一穿過。
安逸曦舉著竹簽。眉眼中盡是得意,“乖寶兒,看到了沒有?這,才是真正的技術。”
蘇晏說:“是、是……媽媽技術真棒。”
“還能再假點兒嗎?”
“我認真的。”
蘇晏無辜的眨眨眼。
“快穿!”
安逸曦將自己炫技的羊肉串放在盤子里,便不再動手。
反倒是脫掉了手套,雙手在胸前一抱,靠著椅背,懶洋洋的欣賞蘇晏穿。
蘇晏穿了幾串,就看安逸曦,“媽,你好意思就看著啊?”
“好意思。”安逸曦理直氣壯,“咱們可是有分工的,我切你穿——而且我還幫你穿了一串呢。”一副自己吃虧了的表情。
蘇晏說:“那,媽媽。”
安逸曦說:“你說。”
“你剛才的手法,能不能再給我演示一次?”
“不能……”
這“不能”二字,卻是擲地有聲。
蘇晏無語,只能悶頭穿串。
安逸曦眼中盡是笑意,將右腿搭在了左腿上,輕聲哼唱起一段歡快的旋律。
旋律半闕時候,便戛然而止。
“還想騙我給你穿串……你媽我機靈的一匹,還能上你的當……
“我剛才就是給你看一看,什么才叫高手!”
“是、是……”
“你能把動力鏈,延伸到竹簽,將它作為你筋骨的一部分,這只是一個基礎。
“你要真正能讓它和你的手一樣靈活,這才算是熟了。
“這才是不器。”
“不器”,卻是一個剛柔境之上的境界。
君子不器,故善假于物也。
蘇晏盤算了一下,說:“我現在,才不過入柔,入了柔,才能剛生。剛生之后,才是剛柔。
“剛柔之后,能將勁力通達,陰陽相濟,方才能夠不器,將身邊諸物順手拈來。
“達到小說里飛花摘葉,皆可傷人,草木土石,皆能為兵的程度。
“不器——
“這個境界,真遙遠。”
“我兒子可是天才,有點信心好不好?蛋好了,先穿雞蛋。”
安逸曦說了一句,就去撈雞蛋。
浸了涼水,剝皮后,就改刀,交給了蘇晏。
蘇晏小心穿了雞蛋。
安逸曦就把魚丸、火腿、雞蛋端給老爹。
老爹這里,卻是已經打開了抽油煙的機器,生好了火。
十來塊燒烤用的炭燒的暗紅。
魚丸、火腿、雞蛋本就是熟的。
只是在火上放了一會兒,改出的花刀就炸開了漂亮的花紋。
簡單撒了椒鹽、辣椒、孜然,老爹就遞給了安逸曦、蘇晏二人。
“晏子,去給我拿幾罐啤酒過來。”
老爹架上了羊肉,就吩咐了蘇晏一句。
蘇晏便取了啤酒過來。
一手三罐,一共拿過來六罐。
還很貼心的給安逸曦、老爹二人都起了。
“嘶——”
白沫子一瞬間就從扇形的開口冒出來。
安逸曦接過了啤酒,一口就將一罐啤酒喝完了。
啤酒罐也被她一把捏扁,丟進了一旁的垃圾簍。
“爽,真涼快。”
老爹卻是端著一罐啤酒,慢慢的喝,一口串一口啤酒,顯得分外的愜意。
蘇晏見此情形,便又跑了一趟,拿了一瓶綠茶過來。
也是一口串,一口綠茶的吃著。
暖陽、擼串、冰啤、綠茶。
卻是愜意至極。
吃足了好一陣,垃圾簍里便多出了六個啤酒罐。
蘇晏的綠茶卻還有半瓶。
一家人便商議起“玩兒”的事:
蘇晏高考結束了,是該一家人好好的出去玩兒上一次,放松放松。
兒子的努力、用功,安逸曦和老爹都是看在眼里的。
“咱們先去始皇島,那兒挺好玩兒的。然后再去態山、江南……
“一路就繞過去,然后走高原,去看古戰場。再從北面去畏兀爾、折去草原,過長安,一路回來。”
安逸曦三言兩語,就規劃出了一個宏大的旅游計劃。
直接將大漢國繞了一個圈。
說話,還給老爹眨眨眼。
老爹問:“晏子,想不想去我服役過的部隊看看?
“你小子不是一直以為老子吹牛嗎?正好這一次放假了,老子帶你去看一看,我究竟有沒有吹牛。”
蘇晏一聽,便禁不住問:“真的啊?”
“真的。”
“不是保密嗎?”
“是保密……要過去,路上都得給你眼睛蒙上,戴上耳機,就是去參觀,有些也不能看、不能問。”
“哦。”
老爹故意一挑眉,“想去?”
就沒有哪一個男孩兒、男生、男人,可以抗拒得了這種誘惑的。
男兒何不帶吳鉤?收取關山五十州。
封狼居胥,飲馬瀚海,勒石燕然。
這是漢家男兒刻在基因里的浪漫。
粗糲的像是大漠的黃沙。
洶涌的像是荒野的孤煙。
蘇晏忙應:“想。”
雖然明知道老爹是故意問的,卻也不敢故意說“不想”,生怕讓這一次行程化作泡影。
“哈哈……行,我這就聯系。我領你們娘倆去參觀一下,再和你們在始皇島玩兒一天。
“剩下的,你們娘倆自己去,我這里還有補習班的一班學生,沒法兒跟你們玩兒。”
說完,就取出手機,撥通了一個電話。
“喂!”
等了一會兒,對面才有人接。
“我找跳跳虎……”
跳跳虎?
這名字,讓蘇晏、安逸曦都忍不住想笑。
老爹瞪了二人一眼,就和對面說話,“老子兒子高考完事兒了,打算一家人去你那兒玩兒一天,參觀參觀,讓他看看當年他老子的豐功偉績,有沒有問題?”
“就這個地址,沒問題吧?電話保持暢通——等著!”
“等下,我……”
不等他繼續說,對面就掛了電話。
老爹罵了一句:“這群孫子。”
蘇晏無語,心說:“爸啊,剛才不是你給人家當老子的嗎?”
老爹忽然就反應過來了,和蘇晏、安逸曦說:“快點兒吃,那群孫子,指定要給我一個驚喜。”
蘇晏問:“什么意思?”
很快,也只是一個小時后,蘇晏就知道是“什么意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