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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馭詭人

凌晨三點四十六分。

老舊公寓樓,一樓106房間。

中井美奈只穿著內衣,獨自躺在整潔的床上。

她凝視著因霉菌而變灰沉的天花板,腦海中不斷浮現昨天所見到的那一抹血色,以及幾小時前,在八幡公園附近的公共廁所里所經歷的一切。

“它們到底什么?”

中井美奈顫抖地,喃喃自語著。

她本是性格活潑開朗的女生,從小雙親離異,跟隨母親生活,雖然遭受劇變,但樂觀的她并沒有一蹶不振,反而小小年紀便幫助母親從前段婚姻的陰影中擺脫。

然而在母親再婚的三年后,她因病去世,留下中井美奈與后爸兩人同居。

一開始,中井美奈雖然沉浸在母親離世的悲痛中,但她積極向上,相信未來的日子會逐漸好轉

但偽裝極好的后爸,欺騙了她,并以其母親生前的視頻為要挾,給她帶來了一整年的痛苦。

這一年的噩夢,讓中井美奈徹底失去了往日的靈活,變成了一具行尸走肉。

她失去了絕大部分的情緒與表情,絕望與無助成了她的感情主旋律。

直到現在,新的情緒粗暴地闖入了她的世界。

那便是恐懼。

“怪談?”

“妖怪?”

“詭?”

中井美奈不清楚,也不理解。

這個世界上真得存在那種東西嗎?

密密麻麻的眼睛出現在她的腦海,讓她再次回憶起了當時的恐懼,以至于即使是在家里,她也毫無安全感,時刻擔心窗外、門前、廁所內,是否會突然出現一只窺視她的眼眸。

深吸一口氣,將心中的寒氣吐出后,中井美奈自言自語:“我這算是完成血字的要求了嗎?”

“我真得能夠迎來新的人生嗎?”

中井美奈期待著。

她懼怕那些未知之物,但與絕望的未來相比,她寧愿面對恐懼。

幻想著不同的未來,被窺視的眼眸折磨的疲倦身心在這一刻徹底放松了下來。

中井美奈陷入了沉眠……

……

凌晨5:32。

中井美奈毫無征兆地、猛然睜開雙眼。

她的眼珠飛快地轉動,表情扭曲,眼神中充滿了恐懼。

但身體卻沒有任何反應。

一動不動,如同死尸。

——怎么回事?!

——我為什么無法動彈?!

中井美奈想要從這種束縛中掙脫,但毫無辦法,全身上下唯一能夠活動的部位,就是她的眼眸。

從緊縮的瞳孔中,不難看出她現在的心情。

突然,嘎嘣的聲音在寂靜的房間內響起。

這聲音,讓中井美奈想起了凍僵的肉塊被掰斷的畫面。

聲音,是從她的右耳方向傳來的。

中井美奈緊張地轉動眼球,想要探尋發出響動的東西。

但由于腦袋無法側轉,即便她的眼球再轉動,也難以看清那東西的樣貌。

余光下,借著窗外灑入的月光塵輝,中井美奈瞅見了一抹青灰色。

——那是什么?

——有人進入我的房間了?

——房東,還是?

中井美奈大腦飛速運轉著,她的眼球仍保持著最大程度的傾斜,視線緊緊地鎖住那抹青灰色。

嘎嘣的聲音再次響起。

同時,還伴隨著某種東西與床單摩擦的聲音。

并且,這股聲音越來越近,越來越靠攏她的耳旁。

然后,觸碰到了她的耳朵。

——什么,什么,什么,什么!

中井美奈表情哭喪,臉部肌肉顫抖,神色驚恐,但卻無法動彈。

——誰來救救我……

那東西爬上了她的耳垂,順著耳郭到了面頰,隨后逐漸靠向面部正中央。

冰冷的觸感刺痛著中井美奈的肌膚。

但她只能無助地看著,那東西漸漸出現在她的眼中。

一只青灰色的手指……

與此同時,嘎嘣的聲音從四面八方響起。

與床單摩擦的聲音此起彼伏。

腐肉的臭味彌漫了整間屋子。

腳趾、手臂、肩膀、頭發、腿部……

中井美奈身體各處都傳來冰冷的觸感。

而她的臉上,五六只青灰色的手,正緩緩按住面門,直到將她的視野徹底掩蓋。

時間悄然流逝。

不止過去了多久,太陽從東邊漸漸升起。

刺破黑暗的晨曦之光,透過窗戶照射在中井美奈身上。

無數青灰色的手掌,在這一刻化作一縷縷黑煙,盡數消散。

中井美奈像是被玩壞一般,呆滯地望著天花板。

身上的內衣被揉搓地一團亂。

她的眼眸中布滿了血絲,整整一夜未眠。

蒼白的嘴唇輕輕蠕動:

“【床底下的手】”

“E級詭異,威脅程度較低,靠人類負面情緒成長。”

“能力為鬼壓床。”

“能力生效規則,對象必須躺在‘床’上。”

這是她在被那無數青灰色手掌捂住臉部時所接收到的信息。

信息來源不知,信息傳遞方法亦不明。

不過,中井美奈,本能地知道,這是她完成血色文字的任務所獲得的獎勵。

她坐起身來,望向窗戶外的陽光,只覺得往常給她帶來溫暖的光芒,此刻無比刺眼。

她輕輕眨眼,床下,一只青灰色的手掌緩緩出現。

五根手指不斷張合,如同蜘蛛一般爬了出來,迅速地溜到墻壁上,將有些破洞的窗簾拉上。

幾分鐘前,給她帶來極度恐懼的存在,現在,在中井美奈眼中,卻仿佛家人一般。

讓她充滿了安全感。

她的臉上露出詭異的笑容,張開蒼白干裂的嘴唇:

“青手,從今之后,請多指教。”

……

一名黃發寸頭、混混打扮的痞氣青年,拖著行李箱,來到公寓前。

他仰頭打量起眼前的兩層小公寓,有些嫌棄地道:

“什么破地方,這么偏僻!”

“算了,暫時有的住都不錯了。”

“瑪德,死老太婆居然把我趕出來了,屮!”

他一邊罵罵咧咧地,一邊走入公寓入口,左右望了兩圈,不耐煩地大喊道:

“房東呢?”

“房東,出來!”

聞言,一樓103住戶的房間緩緩推開。

一名駝背白發老頭走了出來:

“這位客人,是打算租房嗎?”

“租個屁,我是來住我爸房間的,他交了月租的,這個月距離月底還有十三天,我來住十三天。”

白發老頭見來人不是做生意了,瞬間和善的臉色頓變,變得極不耐煩:

“你爸叫啥?”

“筱原勝人。”

聽到這個名字的瞬間,白發老頭眼中露出后怕的神色,本來不耐煩的態度在這一刻也轉變地唯唯諾諾。

“那個,你有什么能夠證明你身份的嗎?”

青年嫌惡咂舌,隨后從包里拿出各種證件:“喏。”

驗證完身份后,白發老頭畢恭畢敬地將一樓105房間的鑰匙遞了過去:

“可以住可以住,還能住13天,13天之后就租費到期了。”

“行了,我知道。”青年一把奪過鑰匙,白了老頭一眼:“搞得好像我很想住你這里一樣,什么破地方!”

白發老頭臉色笑呵呵,也不生氣,就這樣目睹著青年進入房間。

隨后他嘆了口氣,回到自己的屋內,看著越來越少的積蓄,十分無奈:

“本來就地勢偏僻,現在又出了殺人魔,想要把房子租出去,太困難了。”

“還以為是新租客來了呢,結果是那殺人魔的兒子,真是晦氣。”

“早知當初就應該挺那位風水先生的,這公寓建造的位置,風水不好。”

“陰重煞濃,易招鬼遭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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