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賣員的樣子看起來有些奇怪。

但是虞謬肚子餓了，他也沒猶豫，直接打開建筑的門，沿著花園中間的主道來到大門前。

一來到露天的地方，四周的風就好像活過來了一樣，帶著一股陰森涼意不斷穿梭在他的衣服里，兩側蘭花沙沙作響，飄來陣陣清幽的香味。

小區的道路是正常的，不是虞謬在二樓看到的那種殘破泥地，但路燈的確是滅了，目光所及，一盞都沒幸存下來，就連其他別墅也都沒有燈光亮起，使得蘭花別墅外的地界都黑洞洞的，帶起一陣被孤立的空虛與恐慌。

外賣員還站在那里，仍舊低著頭看不清面容，頭上戴了頂堅硬的防彈頭盔，一只手上拎著虞謬點的手工面條包裝袋。

伴隨著虞謬的靠近，外賣員用一種十分疲憊地嗓音說道：“是虞先生嗎？”

“是我。”虞謬回答。

“你的外賣。”外賣員僵硬地伸出手，試圖將明顯大于欄桿縫隙的外賣袋子塞進來，發現做不到后，又默默放下手，沉默等待。

緋格絲評價：“他怎么跟個偽人似的，外賣袋子明顯不可能從欄桿中間塞進來呀，寬那么多。”

“他是不是故意在塑造一種詭異的氛圍呀？”

虞謬看著這一幕，面色不變：“那他好不容易塑造的詭異氛圍已經被你打破了。”

就在他要將大門打開取外賣的時候，光腦發出一聲收到信息的輕響。

緊接著，不等他查看，一則消息就失控般彈了出來，半透明的屏幕將幽光映在了虞謬臉上。

[玄機：不要開門。]

嗯？

虞謬挑了挑眉，先是瞥了一眼站立不動的外賣員，然后看了一下光腦的信號。

信號滿格。

他寫下回復：

[你知道我在哪里？為什么不要開門？]

[玄機：我早就在盯著蘭花別墅，所以知道你今天住在這里，現在你所在的位置產生了污染波動，不要開門，外面是偽裝成人類的污染物。]

虞謬的光腦開了防窺模式，照理說外賣員是看不見的。

可他只和「玄機」聊了兩句，就見外賣員像是按耐不住似的在原地晃動，頭盔下的臉也有抬起的跡象。

[玄機：回別墅里面去，不要和外面這個污染物進行眼神對視，清理局的人已經在路上，十分鐘之內他們就會來救你。]

虞謬回復：[好呢。]

然后他關掉聊天界面，順手把大門給打開了。

他伸手：“我的外賣，謝謝。”

外賣員抬起頭。

那是一張黑眼圈嚴重的臉，皮膚偏黑，光是瞧著那雙麻木的眼睛，都能感受到這個人此時此刻正被疲憊和困倦折磨。

對方將包裝袋遞了過來，有些不滿地小聲自言自語：“真慢，有錢人真他媽會墨跡。”

確認外賣送到了虞謬手中，他立刻回身騎上來時用的摩托車，趕往下一個單子。

緋格絲：“……”

“宿主，這個人是？”

虞謬高高興興地捧著懷里還熱乎著的外賣，將門關好，返回別墅客廳，拆開一次性碗筷：“很明顯呀，這是個對工作毫無激情，宛如行尸走肉的打工人。”

無論是像尸體一樣擺爛的語氣和肢體，還是看見顧客磨磨唧唧開始焦躁的樣子，虞謬在地球都見得多了。

緋格絲迷惑：“可是，剛剛玄機說……”

“哦對了。”虞謬滿足的塞了一嘴面條，打開光腦，找到剛剛的聊天界面，又打了一行字上去。

[我拿到我的外賣了，你是什么東西？]

這條信息將上一句[好呢]襯托得無比陰陽怪氣。

消息轉啊轉，最后跳出一個紅色感嘆號，顯示無法發送。

再一看信號，已經從剛剛滿格的假象，變成了無情的“不在服務區”。

“嘶，原來玄機才是假的？”緋格絲義憤填膺，“這個污染物居然能偽裝成你通訊錄里的人，它是怎么在我眼皮子底下入侵你的光腦系統的！”

“不一定是入侵，緋格絲，我覺得它只是篡改了我的視覺認知。”虞謬揉了揉眼睛。

目前為止所有的異常，都是他用“眼睛”看到的。

他從二樓窗戶看見外界環境變化，被緋格絲的地形掃描證實為假象。

他在大門附近看見路燈全滅，可外賣員態度正常，說明在外賣員眼里，燈是亮的。

他和「玄機」互發消息、看到信號滿格的事，更有可能從未發生過，只是他的眼睛欺騙了他。

虞謬猜測，等來自于污染物的影響消失，他再打開聊天界面，上面恐怕只會他殘留發送失敗的回復。

“它的能力是什么還不清楚，但能確定的是，它的智商和我們之前遇見過的污染物不在一個檔次。”虞謬繼續吃面，在心里對緋格絲發出提醒，“什么是真什么是假，得靠我們自己辨別了。”

“那你怎么就知道玄機是假的？”緋格絲好奇。

“他跟我說話的語氣不對。”虞謬說，“邏輯也很混亂，比如早就盯著別墅，為什么不在我簽協議之前提醒我？清理局的人十分鐘內就能來救我，那這么久都不把蘭花別墅的污染解決，圖什么？圖好玩嗎？”

“這種拙劣的偽裝，只能騙騙被嚇得魂不附體的沒法思考的人。”

緋格絲：“原來是這樣啊……”

虞謬道：“我感覺到了，不管這里的污染物用什么手段，最終的目的應該就是引起我的恐懼。”

污染以恐懼和其它負面情緒為食。

它能催生出很多不同的怪物，有些是肉體變異，有些是精神扭曲。

此時找上虞謬的污染顯然是后者，從那篇已死老公尸體回家的帖子開始，污染物就借著獵物的手瘋狂渲染恐怖氛圍。

虞謬猜測，這只污染物的能力與驚悚和規則有關，或許，只要他在這棟別墅里的恐懼值達到一定程度，就會和之前簽過協議的租客們一樣？

照片墻上那么多人，看起來是按照新舊程度排列的，房東黛安娜就比小露西早很多。

她們說，他是來加入這個家的。

觸發與恐懼相關的規則后，就會變成她們的“家人”嗎？

“家人”的含義是死亡，還是認知扭曲？

能在產生領域之前就擁有規則力量的污染物都不簡單，虞謬承認，填飽肚子之后，他的好奇心已經完全被激發出來了。

就在這時，緋格絲說：“宿主，我還有一個問題。”

“什么？”虞謬端著碗。

他腦子里的女聲幽幽道：“你和我說了這么多道理，那么你猜，我是不是真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