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言
走過你來時的路
人生到處知何似,應似飛鴻踏雪泥。
—蘇軾《和子由澠池懷舊》
我經常會想起25歲之前的日子,雖不及五陵年少的風流自在,過的也算是平民版銀鞍白馬的活潑日子。大把大把的時間花在玩兒上,我有足夠的勇氣一個人出去旅行,并給這個系列起名叫“未知的旅行”(Unknown Journey)。未知,把一切交給因緣。每去一處,必然會有當地的幾座著名的寺院名列打卡地清單,也不知何時形成的這樣一個習慣。旅行路上,要用心跳出那個慣常的環境,帶著一程歡喜,感受自然清風和人間煙火。天涯踏盡,仍是紅塵。可天涯之外呢?
當這樣夢幻般的未知旅程累積了十次后,我去了一個地方,也就是本書的主人公希阿榮博堪布建立的道場—扎西持林寂靜地。堪布真是一個懂旅行的人,他懂得那些在路上的人想要得到什么、應該得到什么。他將這些全然呈現給你。堪布經常說,希望即便是路過扎西持林的人,也能得到解脫的安樂。于是,多年養成的對于旅行的向往,仍未泯滅,一場心的旅行從此開始。此身安處,此心安處。
我們不可能留住時間,同樣,也無法留住曾經的腳步。比起旅行本身,更重要的是你踏出家門的目的,期待最終完成的額度,以及用腳步為自己、為有緣人留下的印記。
古時,出行是一件不容易的事,這是對生命的承諾。所以我一直對《徐霞客游記》的作者徐弘祖保持著相當高的敬意。近些年,大家對玄奘的認知不再停留于“唐僧”,慢慢樹立起一個稍微接近真實的印象。《大唐西域記》也為更多人所熟知。這是我比較喜歡的兩本游記,其對于研學人文歷史、國土風貌和古代堪輿的意義自不必多說,讓我印象更深刻的是,二者從字里行間流露出的作者的凝心不移、金玉不換的信仰。廣義的信仰,不分世出世間,是一種信念,一種勇氣—如同“菩薩”。菩薩其實是梵語“菩提薩埵”的簡稱,此華言“大道心成眾生”,以勇敢的心去成就眾生的安樂。
而這勇敢不是沖動的、短暫的,而是智慧和慈悲的共同作用力。所謂“大雄寶殿”的“大雄”,即是智悲合一后散發出的無限力量。
這種力量,同樣滲透在《行者足跡》的每一篇文章中,我們去體悟便可發現,字字句句,隨文入心。本書的執筆者俄色桑吉追隨堪布多年,用二十余萬字記錄下堪布十幾年里朝禮漢藏各大佛教圣地的故事。這不是普通的游記,而是對堪布足跡最忠實的記錄,尤其是2002年春天,堪布在拉薩一個多月的行程安排。有機會進入圣城的人,不論停留時間長短,大可參照這些文字來規劃自己的行程,不浪費和圣地的邂逅。
這些文章最初是以連載的形式發布于次第花開網站,我每一篇都讀過。彼時總想著有機會的話一定要按照這些路線走一遍。對我來說,彌足珍貴的不僅是對風光的描述、對建筑的介紹和引人入勝的典故,還有堪布在每處圣跡的開示和教誨。即使暫時沒有機會前去朝圣,但這旅行的意義,堪布已然傳遞給我們。
對于大部分人來說,整個旅程中,最艱難的是邁出家門的那一步。之后的種種,既然已經“在路上”,那么所有的際遇都是應該發生的,值得珍惜。我用了七年時間學習與旅游相關方向的知識,雖然學也沒學好,但接觸的專業知識還是能讓我看出來,哪些游記是認真地在行走、在經歷,充滿著熱情和期待,負責任地向讀者分享“走心”的見聞覺知。尤其是佛教的朝圣之旅,更是需要這樣一位內行的向導。喏,已經在你手中了。
我在藏地生活了相當長的一段時間。透徹的天地、透徹的心,有時候會溫習堪布朝禮拉薩的記錄,因為那不僅是游記,每到一處,堪布走的是祖師們的足跡,開示的是祖師們的功德,引導的是更快到達彼岸的方法。菩薩有四種事業來攝受眾生,其中一種叫作“同事”,大致是,他知道眾生的苦樂,知道每個人擺脫痛苦走向安樂的路,所以,“和其光,同其塵”—這條路,他陪著一起走。
我曾去九華山參學,其間沒有一天不想念上師希阿榮博堪布。朝霞暮靄,郁郁翠竹,在課業之余朝禮幾座寺院,或是低頭凝視石階,或是順著山路蜿蜒行走。心頭數著,這些臺階,堪布也曾經踏過的;這座寺院,堪布在其間傳過法;這塊大石頭,堪布在此處念經安住……此時,心里的溫暖和思念強烈地涌動著—會更加直接感受到,圣者足跡所及,加持隨之而至。
前世今生的因緣驅使著你,邁進那迎來送往、眾生平等的寺院山門,必然會遇到一個人或者一件事,緣道緣君。你或好奇或虔誠的眼神與一尊佛像低垂的慈眸剎那交匯,仿佛佛也看透了自己心中的紛雜。電光石火間,像是擦出一道光,喚醒了你。走進這本書,在法門寺地宮,堪布令大地震動的念誦之聲,是否撼動你深深的執著?在小昭寺前,一抹紅色僧衣映著拉薩大圓滿天空下的虹,是否讓你一窺自性?
而當你邁出山門時,抬眼是紅塵,回首是空門。這一切真的發生過嗎?可那梵唄入云消散,僧蹤僅留幻影,焚香已無跡可尋。沒有發生過嗎?彼時的寂靜清涼,透過俗世的塵埃,絲絲沁入、滋養著生命這場逆旅。
相遇,亦是相聚,與久違的自己、與在輪回中等待著你的那個能帶來溫暖和勇氣的人。
擁措卓瑪
藏歷土狗年吉祥九月于虹光山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