達亞像死狗一樣被拖了下去。
大家都不敢笑出聲。賈拉上去拉著洛克烊,“你是不是瘋了?得罪他,他真的會殺了你的......”
“求之不得。”洛克烊無所謂地動動脖子。
麥杰說:“你真的好厲害啊,哎,你的編號是六號......不會吧?”他看洛克烊動脖子,正好發現了他后頸的編號紋身。洛克烊說:“這有什么別的意思嗎?六號怎么了?”
麥杰露出手臂上的編號,他是NO.12,賈拉是NO.10。
“這是按著年齡排的啊。你幾歲了?”麥杰看他也就十八歲。
洛克烊說:“二十八。”
“什么?!”
“啊?比我還大兩歲?”
兩人都有些震驚。
洛克烊說:“我也很煩。這張臉長得太小了,平時去酒吧里都要被人趕出去。商店里也要查我的身份卡才賣給我煙。”
“是吧......”賈拉捏捏洛克烊的胳膊:“你看起來年紀真不大。不過你辦事倒是挺厲害的。”
洛克烊捋了一下頭發,模樣臭屁耍帥。
“那個......”挨打的女人怯生生地走來,“剛才謝謝你。”她小聲給洛克烊道謝。
洛克烊點頭:“沒關系。我只是覺得吵而已,并不是出于正義,你也不用謝我。”
“無論出于什么目的,你救了我。”女人擦擦臟臉。
「嗶——————嗶——————」
有人沖他們吹哨子,“那邊的,都按著編號站成一排,跟著都進實驗室——————”
洛克烊按著序號站好。
剛才那個女人竟然還排在他后面。
“嘿。”女人先跟他打招呼。
洛克烊點點頭。“你是怎么成通緝犯的?”
“啊?我不是通緝犯。”女人回答,“我在費加城監獄服刑了兩年,自愿來這里的。我叫西維·潘拉。”
“洛克烊。洛克是姓。”洛克烊才恍然大悟,三十個人里不全是宇宙通緝犯,還有不少囚犯。
潘拉眼睛亮亮的,“只有一個字的名字我第一次見。”
“我爸爸說過希望我與眾不同。”洛克烊嘴角一笑。潘拉問:“你的爸爸現在好嗎?”
“不知道。他在二十一年前的奧格里維內戰中把我和我媽媽送上了最后一趟去避難所的車后,我就再也沒見過他了。”洛克烊講起來云淡風輕。潘拉忽然焦急哀愁起來,“我的孩子......我的兩個孩子怎么辦......”她揪著自己的頭發,在隱忍著情緒。
洛克烊沒問她,她像是在自言自語,又像是在跟洛克烊訴說:“我有兩個孩子,是在特臨木區的桌牌房做事時候是生的,他們不是一個父親......兩個男人都說過帶我走,卻都杳無音信......但我真的好愛我的孩子,我覺得我的孩子就是神明給我最好的恩賜......可沒人愿意放過我。我為了生活輾轉做了很多活,我真的不知道那些是在犯罪,我要是知道他們綁架的是烏佐里區的千金,我不會......不會幫著他們看人的......”
煩死了。
洛克烊抱臂轉過身。他沒辦法同情這個可憐的人,她的錯是在自己有意識的情況下犯的。雖然洛克烊也經常有意識犯錯,但他從來不會痛苦。
“六號——————”
有人喊他的編號。
洛克烊大步走進了實驗室。
他剛進去的時候,五號已經從實驗室的后門被拖出去了。
“躺下,六號。”
戴防毒面罩的人指著躺椅說。
洛克烊照做。
他剛躺下,躺椅上就自動升出了繃條捆住了他。
“下一步是什么?”洛克烊問。
“有很多怪獸的唾液或者汗液都是有毒的,你們必須得適應。還有身上的很多地方,你們都得變得更強。”戴著防毒面罩的人說完,屋子里突然多出了四個戴防毒面罩的人。
他們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把洛克烊的嘴給封了。
并不是怕他罵人,而是怕他叫出聲音,讓后面的人產生恐慌。
洛克烊沒什么恐懼的表情。他已經沒有什么指望和可以失去的了。
“唔——————”
下一秒他被腳踝傳來的鉆心疼痛弄得蜷縮扭曲,他被桎梏住不得動彈,卻能感覺到他腳踝處的機械骨正在被卸。
“唔——————唔——————”
突然一個透明頭盔扣在了他頭上,這個頭盔是透明的,后面插著一根管子。洛克烊還沒弄清楚怎么回事,這時候一種刺鼻的氣體忽然從后面的管子里溢滿了整個頭盔。
本能使得洛克烊拼命掙扎。他也想云淡風輕地隨他們去了,但身為有生命的東西,求生似乎是無法控制的。
他的手指不知道被泡在了什么東西里,他只覺得雙手又冷又痛,接著開始腫脹。
“呼——————”
氣體滿滿讓洛克烊眼前只剩下霧氣,他什么都看不見了。
漸漸,他停止了掙扎。
這不堪又痛苦的一生在眼前一幕幕劃走。
【媽媽——————那你去哪兒啊————】他沖一個女人喊。
那個女人有些瘦弱,她的頭發也干枯蓬亂。
她背對著自己,沒有回頭。
洛克烊只喊了一句,就沒再喊。
接著他看到一只手貼著車窗玻璃,外面是戰火紛飛,爆炸聲此起彼伏,他伸手貼上玻璃,想靠近那只手。
可惜他感受不到那只手的溫度。
「嘩——————」
“他不會死了吧?”艾尼白關切地問。
戴著防毒面罩的人取下面罩說:“不會的,這人還呼氣呢。行了,他活下來了,恢復一天就能參加訓練了。”
艾尼白點頭:“那我把人帶走了,麻煩你們了醫生。”
讓人把洛克烊抬出去之后,艾尼白在路邊等他恢復了意識才問他:“你可以嗎?”
洛克烊雙眼渙散,伸手摸摸自己的身體,“嗯。”他身上好像沒有傷疤,但他的頭還是暈暈的,連干嘔的力氣頭沒有了。
艾尼白看他渾身被汗浸濕,遞給他自己的外套,“穿上吧。”
洛克烊回神,才發現艾尼白今天穿的是自己的衣服。
她只簡單穿了一件衛衣,套了件外套,兩條長腿顯得很直。
“我自己起來。”洛克烊拒絕艾尼白碰他,他掙扎著起來。
艾尼白說:“我開車來了,你回家嗎?我送你。”
「滴滴」
洛克烊手腕上的通訊器響了。
「后天凌晨四點,格羅斯區訓練場集合」
看完消息,洛克烊關了通訊器。“你來這里干什么的?”
“沒什么啊,我就是想來看看你,看看你有沒有挺過去。不過現在看來,我真的是小瞧你了。你竟然沒什么事。”艾尼白捶了一下洛克烊的肩膀。洛克烊說:“你們這么貿然讓人走,不怕我們跑了啊?”
艾尼白指了指心口:“你們要是跑了,會自爆的。”
洛克烊這才想起來自己的心臟還被移入了控制器。他對艾尼白說:“不用管我了,你快點走吧,我也回去了。”
艾尼白還是說:“我送你吧。”
洛克烊根本沒有搭理她更多,自顧自往外走。艾尼白立刻跟上他,“你家在哪里?你現在身體不舒服,還是讓我送你吧。”
“真不用。”
可艾尼白依舊很執著:“你不用跟我客氣。需要幫忙了就說吧,我真的挺想幫你的。”
“為什么。”洛克烊戴上了自己衛衣上的帽子。
艾尼白溫柔地說:“因為你很堅韌。我不知道為什么,反正沒辦法放著你不管啊。在很多時候我都覺得你明明是想拼命活下來的,卻沒有希望。但只要你看到一點點希望,你都會活下來的......這是我沒有的地方。可能是我從來沒有體會過什么叫真正的痛苦絕望吧......”
“我自己回去。”洛克烊把臉隱在陰影里。他實在不想跟艾尼白多說一句了。艾尼白點點頭,“那你堅持的話,好吧。對了,記一下我的號碼。有事的話可以隨時聯系我。”
洛克烊后退一步:“以后做任務,會統一記下的吧。不必了。”
他快步走了,這次艾尼白沒有追上去。
夜里比較冷,洛克烊卻越來越清醒。
他提速,想跑起來,心口的壓抑已經快要沖出來了,這次他感覺他排解消化不出去了。雖然在他的人生中他從來沒有一次真正的釋懷。突然他發現自己能跑得非常快,身旁的景物都看不清了,飛速在他眼前晃了過去。
“啊呼啊呼——————”洛克烊大口喘息,他全身不能負荷這種極速了——————
「滴滴——————」
迎面迎來一輛大貨車,洛克烊驟然瞪大眼睛,他的速度太快了,根本來不及停下,就在車頭在他面前放大時,他猛地一躍——————竟躍過了三米長的貨車!
“靠......”落地之后,洛克烊伸手看著自己的雙手,“不是吧......”驚喜過后就是一陣天旋地轉。
洛克烊扶額,強撐著身體往車站走。
當他回到了特臨木區時,特臨木區已經進入了睡眠時間。
洛克烊強撐著身體,搭了一輛公車走進了自己住的街道。下車時,特臨木區正好進入了白天。不過在特臨木區,白天黑夜沒有任何區別。
特臨木區就像是一個巨大且骯臟的鐵罐子。
在這個鐵罐子里面橫著雜亂的公路和小道,路可能搭建在你的窗前,也可能搭建在你家的樓頂,或者在你家腳下;街道狹窄還不如走廊,無數亂搭亂建的房屋也容納不下這里的可憐人。因為無序的搭建,使這里就算是擁有了兩個小時白天,光也鮮少進來。就算是狹窄的街道,也橫著不少霓虹燈牌,發出廉價刺眼的光,住宅與小店鋪雜亂地擁堵在一起,在這個巨大的罐子里越攪越亂,像一鍋粥一樣,在罐子里咕嘟著,發爛發臭。
洛克烊穿過漆黑潮濕的走道,看到愛打人的鄰居坐在梯子上,叼著煙在一堆雜亂的電線里找出自己的網線,又在里面加了一條線。洛克烊面部表情地穿過正在出攤的小吃攤子,上臺階往自己所住的樓層上走。如果按照剛才自己所在的地面計算,他住在六樓,而他的門口,橫著一條街道。
他家對面的窗口橫著「藥」「理發」等牌子。
從門口自己的放的破花盆下翻出鑰匙,洛克烊開門進了房間。
他消失了的時間還不到一周,房東不至于把房子收回去。
洛克烊的房間十分狹小,但他的房間在“罐子”的外側,有一個小小的露臺,能感受兩個小時的光。
客廳的地上擺著一根繩子,繩子旁邊是一個小爐子。
小爐子里面是一種叫“賽摩-13”的藥,這種藥在爐子里點燃,大量吸入它燃燒的煙霧后,就算是神明也救不了。把他捆起來,沒法反抗,點燃爐子,鎖上房門,就能輕易殺了他。
洛克烊不自覺一笑。
而在自我了結前,他接到了桃茲的求救。
然后他又回到了這個地方。
彎腰收拾了客廳地面,洛克烊窩在沙發上,眼皮越來越沉,他只覺得人生可真是神奇極了。
往往得到的都是自己不想要的。
窩在沙發里睡了很久,洛克烊醒的時候,外面已經是全黑了。
“有人嗎?沒有人的話我進來了......”
外面有人推門就進來了。
洛克烊坐起身。
艾尼白拎著一包東西進來了。“洛克烊你沒鎖門。”
“??”洛克烊揉揉眼睛,“你是怎么知道我住這里的?”他嘴里的大牙咬合不是很行,所以有些疼。
艾尼白把東西放在桌子上,指了指自己手腕上的通訊器。“這里有你的定位。”
“哦。”洛克烊又倒在了沙發上。“這里連口熱水都沒有,你看完了就快走吧。”艾尼白雙手抱臂,“喂,你怎么對我這么冷漠啊?我可是找了好遠的路才找到你家的啊,要不是你,我這輩子可能都不會來這種地方知道嗎?”她好像生氣了。
洛克烊猛地從沙發上起來:“你知不知道,你特別刻意。”
“啊?”
這話果然讓艾尼白愣住了。
洛克烊起身跟她對視:“我不管你是什么目的,但你給我的感覺就是刻意。艾尼白,你可以不用裝著在這里討好我的。真的。”
艾尼白愣住。
“從開頭就是這樣,你明明帶著一種高貴的優越感,可能你沒發現——————你對巡護隊的勞莫說了的那句‘誰也不想生下來就在貧窮的地方’?我記不太清了,你從骨子里就沒瞧得起過我,你做的這一切都是站在一個高姿態的地方來播撒你的憐憫。艾尼白,你不是神明救世主,我也不需要任何人來救我。你對你自己好點就行了。”洛克烊說完,他看著艾尼白的臉變得陰沉。他沒說錯,除了圣人,所有人對你的善意都懷著目的。
「嘩啦——————」
艾尼白把給他買的東西打翻在地,摔門出去。
洛克烊蹲下撿起艾尼白買來的東西,他憑什么不用。
艾尼白大步出去后,門口停著的車里坐著尼考特。
“混蛋。”艾尼白陰鷙著臉怒罵。尼考特掐滅煙,“喲,這是怎么了?”
“別問了。今晚去你家。”艾尼白說。
尼考特笑道:“你早該去我家了。哎,我還是第一次來這種地方,車都不好停......”
他們在特臨木區一群人新奇的目光中,把車開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