珂里桉迎面跑過去:“阿烊……你們去哪里了?我好擔心啊。”
洛克烊跟薄荷的頭發都濕漉漉的,他單手跟抱小孩一樣抱著薄荷,薄荷睡死了,下意識緊抱著他的脖子,臉埋在他的頸窩里睡。
“沒事。薄崽沒事,我也沒事。珂里桉,讓你擔心了。現在讓她好好睡一下,她只是累了而已。”洛克烊說。
珂里桉伸爪捋了捋薄荷的背。“那你們去哪里了?怎么頭發是濕的?”
“找了個地方沖洗了一下、”洛克烊說。哈珀湊上來問:“去做什么了?還需要沖洗?”
“做——————”
“別說了————好了——————”珂里桉打斷洛克烊的話。“行了,快點找個地方讓薄荷好好睡一覺吧,你也休息一下。”它擦擦汗。
哈珀一臉欲言又止,憋了半天才說:“我還是希望你們節制一下,頻率多了對身體不好……”
“關你什么事。”洛克烊覺得哈珀真的非常有意思。不但每次都能精準地跟犯罪者共情,還能一臉正義地去多管閑事。
被洛克烊冷臉噎了一下,哈珀頓時覺得,說他跟薄荷像不是胡說的。他接著問:“那薄荷怎么了?很多人說見她狀態不對,你們沒事吧?”
洛克烊擺手。示意他別問了。
“阿烊……你帶薄荷回來了————”出乎意料,盧科林竟然開門出來了。珂里桉有些暗自說了一句不好,它連忙拉著哈珀說:“那個————我有話要問你呢,哈珀,跟我去那邊吧————”
這件事還是不要讓越來越多的人知道為妙。珂里桉拉著哈珀,不顧他一臉疑問,硬是把他拽走了。
盧科林上前了一步:“阿烊……”
洛克烊抱著薄荷后退了一步。
他能感覺到薄荷在迷迷糊糊的癔癥中手臂收緊了幾分。這令他的此時更窩火了一些。特別是看到盧科林一臉無辜的樣子,他很想爆粗罵人。
“抱歉教授。我沒什么多余的話可跟您說了。您雖然沒有對不起我,但您對不起薄崽了。我不會跟您惡言相向,但……保持些距離吧。”洛克烊到底沒有對盧科林增加一分好感。這已經是他忍耐的極限了。可惡的不是對方窮兇極惡,而是對方楚楚可憐。
盧科林有些無助地看著他:“對不起……我只是想知道,薄荷沒事吧?”他的樣子很可憐,就像被人遺棄了一樣。
洛克烊說:“她沒事。我帶她走了。”洛克烊對他依舊冷臉。他身上本就有幾分帶刺的疏離感和厭世的冷漠,如今又是一副生人勿近的樣子,讓盧科林生出了一絲恐懼。
盧科林本能地柔軟討好地說:“我沒有別的意思。我只是想跟薄荷道歉而已……我就是因為知道這件事會對她傷害很深,所以才一直不敢說……我對薄荷是有愧疚,但更多的是對她的喜愛,我真的害怕這件事告訴她她會恨我……阿烊,我不是在惡意騙她……”
“沒關系。她不在乎。”洛克烊眼中的寒刺傷人于無形。“教授,您一開始就錯了。對薄荷有愧疚的話,就跪下承認錯誤,然后不要再出現在她的生活里就行了。何必對她這么好。您知道把一個人推下懸崖的感覺有多絕望嗎?現在不要再解釋了。都是沒用的。薄崽已經說了,不會為媽媽的事找您報仇,您也別刻意在薄崽面前跟她道歉了。我能做到的就是不會因為薄崽的難過遷怒于您,別靠近她了。”
看著盧科林的淚眼,洛克烊不心軟是假的。可他也比任何人都清楚,不該輕易去泛濫自己的同情心。太容易相信別人往往就是自我毀滅的前兆。
盧科林難過地擦擦眼淚,“那個……阿烊……”他看著洛克烊抱著薄荷別過他,還是忍不住喚了洛克烊一句。
洛克烊停住腳。卻沒有看向盧科林。
“薄荷……一個人睡會做噩夢,咖啡因不耐受。你可不可以,費費心……”盧科林哽咽地問。
洛克烊說:“這些我也知道,一直都注意著呢。”
媽的,怎么還是不爭氣地眼眶一熱。起了一層水汽。
“不是——————珂里桉,你要干什么啊?”哈珀實在是擔心薄荷,一直勾頭去看。珂里桉把包里的紙頁掏出來:“你不是能看懂原始文字嗎?那你能不能幫我看看,這上面寫的什么?”
哈珀一怔,而后拿過紙頁:“這上面有字?”
“有啊。”珂里桉指著每個圖畫上淺淺的字。“我也是看了之后才發現的。我看不懂,你可以嗎?”
哈珀拿過仔細去看。“我也看不懂……”
“那沒事,我去找薄荷。”珂里桉看到洛克烊抱著薄荷走過了走廊,它拍拍哈珀。“謝謝了……”之后連忙追了上去。
洛克烊找到了格里芬隊的更衣室,里面沒人,他把薄荷放在了椅子上,從她的柜子里掏出了他的睡衣蓋在薄荷身上。
“走走……出去……”洛克烊用氣聲說。
珂里桉幫薄荷把額前的碎發整理好,才跟洛克烊出去。
剛出去洛克烊就點了根煙。珂里桉問:“她還好嗎?”
“怎么可能好。慢慢來吧。”洛克烊皺眉扶上腰。“要了命了……”珂里桉幫他捶背:“這件事我也很震驚……我還挺喜歡盧科林教授的,以后都不能去他家請教問題了……”它不敢說。其實它心里特別難受。弄成這個樣子,薄荷肯定不會原諒盧科林,它也不會不懂事地跟盧科林接著交往。
洛克烊說:“你該怎么樣就怎么樣唄。薄崽肯定不想讓你……嘖,輕點捶……因為她而勉強自己。只是以后不要在她面前提起教授就行了。”珂里桉悻悻地說:“可是我真的很喜歡教授來咱們家里吃飯……”
“嘖……操。珂里桉你帶了藥噴沒有?你看看我的后背是不是被抓傷了?”洛克烊感覺背后抓撓一樣細細密密的疼。珂里桉說:“我看看……”它讓洛克烊半脫連體衣,“我靠……薄荷指甲可真夠長的……還往外滲能量液呢……”
“我靠……是嗎……”洛克烊抽了口煙。
珂里桉從包里找到藥噴,噴在了洛克烊背后的抓痕上。“唉……怎么就在這個關頭出了這種事呢。真是邪門。平時好好的,也從來沒有過這種事啊。我們是不是真的要完蛋了?要跟世界一起完了?”
“平時沒事的時候,風平浪靜;一出事就像是摁下了連環按鈕,不給人喘氣的時機。”洛克烊抓了抓半干的頭發。
珂里桉幫洛克烊穿上衣服,它從腰包里掏出紙頁。“這是上次哈珀給我的……咱們從荒原窟里帶出來的。我突然有一些思路,但不太確定。”
洛克烊拿著也看不懂。“什么思路?”他叼著煙問。
“還得先問問薄荷,因為這上面有一些字。我看不懂。”珂里桉話音剛落,它身后就伸出了一只手,直接拿過了紙頁。
“這上面有字?我當時都沒注意。”薄荷一臉冷淡。洛克烊伸手摸了摸她的頭。“怎么不睡了?”
薄荷說:“做噩夢了。”她的語氣冷冷的。洛克烊過去說:“那我抱著你?你再睡一會兒?”他抽完最后一口煙,摁滅了煙頭。
輕輕撥開洛克烊的手,薄荷說:“不用了。阿烊,你去休息一下吧。你也累了吧?”
“我還行。”洛克烊摸摸后頸。珂里桉附和洛克烊:“薄荷,你如果實在是難受的話,就接著睡一會兒吧。沒關系的。”
薄荷輕出了口氣:“我真的沒事的。我們快點把這些東西翻譯下來吧……我好好看看……”
珂里桉握住薄荷的手:“你不用逞強的。那樣會很難受的……”
“不會啊。”薄荷逼著自己勉強扯了一下嘴角。“那件事,咱們都不要再提了吧。好嗎。我之所以現在還能站在這里淡定地跟你們倆說話,是因為你們對我好,我有你們。所以其他再大的事,對于我來說都不算是很重的打擊。然后……跟我們無關的事,我們就不要管了。”
珂里桉滿眼心疼。“好,你怎么舒服怎么好。”
洛克烊說:“那這件事……我們不說,你就不怕費曼斯說出去?或者教授說出去?”
“我管不了這么多了。誰愛如何就如何吧。”薄荷帶兩人進了更衣室。她頓了一下,又說:“費曼斯應該不會說出去吧。畢竟這關乎教授的風評安危,他不會去害了教授的;我爸也不會說出去的,他要說的話,早就說了,這件事畢竟也牽扯到了他。然后……”
“然后你也不會對盧科林教授太過仇恨。畢竟不想讓他被人議論對吧?”洛克烊坐下問。
薄荷點點頭:“對。就是這樣。”就一瞬間,她的心里好像被封住了,再也起不了波瀾了。她一件快樂的事也不想不起來,所有的情緒都把她隔絕在外,她不想做出表情,無法產生情緒了。
低頭看著紙頁,薄荷皺起眉頭:“珂里桉,你有什么想法啊?先說一下吧。”
珂里桉皺皺鼻子:“我這個想法可能有些瘋狂,有些不靠譜。你先聽一下吧。這些圖紙上畫的全部都是人體結構,像是在創造人。人類有沒有一種可能是被創造出來的?所以,石碑上才會刻上,人類是燭龍神的囚徒……燭龍神才是造物主,我們打敗的是造物主。”
“一切皆有可能。”薄荷低頭,洛克烊給她點上了一根煙。她抽了一口,煙氣彌漫出來。洛克烊說:“那我們在地宮里見到的人頭骨怎么解釋?大家都上手摸過了,那不像是人類機械骨的金屬觸感。”
他說這話,猛地讓薄荷抬了一下眼眸。
洛克烊抱臂,一只手托下巴說:“現在大家可以把已知的線索串聯一下。城堡的蜘蛛大姐說了,燭龍神不屬于這個世界,他才是這個世界的侵略者;在他統治后的幾年,人類開始反抗,以四大姓氏為首,一些人類得到了神力,他們跟巫師團一起對抗燭龍神;他們開辟出來其他空間的原因,我想有一部分是為了逃離燭龍神,另一方面原因就是為了在找掀翻燭龍神的方法。然后咱們現在生活的區域,被顛倒了磁場,在一定程度上壓制了燭龍神;人類想辦法令死掉的人類起死回生來對抗不死干尸,并封印了燭龍神和他的孩子們。但這個封印并不是永遠的,燭龍神在被封印之前留下了一只為他效力的組織,就是許德拉,他們這么多代人,都是為了沖破封印而作惡。那里昂是什么呢?城堡里的大蛇說他是從荒原窟逃出去的……”
珂里桉接著說:“還有年輪之軸。這個東西到底是什么?你剛才說的,如果燭龍神留下了許德拉,那么他一定是預知到了自己的滅亡。”
“他肯定預知到了啊。”洛克烊抓抓頭發。“蜘蛛大姐說過,他想盡了辦法阻止他的失敗,但還是失敗了。嘖……那他能留下這個組織,是不是也預測到了自己肯定會復活?”
“別————話別說得這么肯定。我害怕……”珂里桉挽住薄荷的胳膊。“奧格里維幾千年啊,砸我手里了……”
薄荷吐出一大股煙霧。就像奶油一樣打散在了空中。“世界命運的齒輪轉動的時候。我們只是齒輪上的一粒塵埃罷了。行了,說正題。阿烊剛才總結這些事,好像并沒有說明我們到底是從哪里來,我們是如何存在的。只是……”她甩了甩手里的紙頁。“說我們是被燭龍神創造出來的,我覺得不對。”
珂里桉眼神亮亮的。“為什么?”
“因為,這上面寫的文字的意思是:替換。”薄荷夾著煙彈了一下手里的紙頁。
洛克烊疑道:“什么?”
“對啊。我確定,這上面寫的是:關節[替換],大腿骨[替換],迎面骨[替換]。”薄荷蹙了一下眉。“這不像是創造,更像是——————改造。”
洛克烊陣陣悚然。珂里桉吐舌:“我真的很害怕……”
薄荷說:“不要害怕。沒什么可怕的,燭龍神再厲害,也敗給過人類一次。這就說明他可能沒有這么所向無敵,無論世界多兇險,我們也強大地活到了現在不是嗎。”她還真是除了洛克烊不行,其他都不怕。
洛克烊說:“對了——————索菲去世前,交給我了一些日記和記錄。我放到辦公室了,我現在拿來……是你媽去世之前留下的。”
薄荷起身:“好————我們現在就去。”她也才想起來日記的事。
起身開門后,薄荷突然高聲說:“約書克拉?長官,您在這里做什么?在這里多久了?”
約書克拉背對著門,好像是才經過。“啊??你們怎么在更衣室?現在外面都忙死了,你們可好,竟然在這里休息。”他指責道。
薄荷抬起目光,這是一種懷疑的警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