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清嗓子，薄荷冷臉說：“老子就說一遍——————讓開，不然殺了你們。”

顯然這些人獸并沒有動彈。

薄荷舌尖剔了一下牙。洛克烊自覺地往后退了一步。

珂里桉對桑德拉小聲：“你會不得好死的……是你害死這些同胞的。”

藍色的花火在白日下顯得不那么絢爛。一只人獸應聲倒下。洛克烊在一旁點上了煙。

“薄荷！”哈珀撕心裂肺地喊。他不顧傷痛，支撐著前去大聲說：“你這是在做什么？！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你在濫殺！”

其他人也不敢去攔薄荷，就看著她一槍一只人獸，擋路的都要挨爆頭。而那些人獸就像是被洗腦了一樣，寧愿死也不讓路。

哈珀用盡力氣踱步到薄荷身邊，想去攔她，“不要傷害它們……它們只是被蠱惑了，它們現在不知道對錯……我們是來救它們的……啊！”

勸了一半，哈珀就被洛克烊粗暴扒開。“別耽誤我老婆殺人！”所有人跑上來扶著哈珀，對洛克烊不滿，又礙于他跟薄荷的關系不敢說他。

槍口對準了桑德拉，它被嚇得不斷往后退，它死死抓住珂里桉。“你……你別過來……你這么費力的救了珂里桉，不要因為你的一時沖動害死它……”

珂里桉并沒說話。

薄荷輕抿了一下紅唇。“桑德拉，別掙扎了，你是必須死的，而且要很難看的死。所以，不要再浪費時間了。”

桑德拉被薄荷逼人的殺氣弄得喘息不及。死死鎖住珂里桉的喉嚨，“你們怎么罵我都行……我都無所謂……反正我，早就已經丟失尊嚴了……你們從生下來就沒有體會過人獸的痛苦，作為最低賤的種族，我活得跟乞丐沒什么兩樣！既然做什么都要掙扎，那我為了自己活有什么不對？！為什么我要受懲罰？！”

“你冷靜好嗎？”哈珀柔聲說，他用力伸手，不顧能量液從鼻子里流出，“沒有人喜歡看到苦難……我相信你生下來也是個善良的人……你先不要這么激動，把人放了，這可能就是你救贖的開始，相信我好嗎……”

洛克烊斜了哈珀一眼。煩躁地抓了抓脖頸，小聲嘟囔：“操了，誰能給他一拳……”

薄荷偏了一下頭，洛克烊把煙掐滅。

聽完哈珀的話，桑德拉已經很激動：“不，你們都不會懂的……你們這種生下來一步登天的人，根本不會懂在底層無法翻身的苦……”

這話令洛克烊愣了一下。

“你們從出生就能受到教育，就能有穩定的環境……你現在站在高地當然可以對我說教了——————”桑德拉很激動。

哈珀搖頭，他著急解釋：“不是的——————我只是想讓你去相信，這個世界上不是只有入歧途才能改變命運——————迷途知返，從來都不晚！！”他被人扶著，向桑德拉走去，緩緩朝它伸出手。

“我知道你一定很痛苦……”哈珀眼中有淚，“可能我……在你眼里就是個不知人間疾苦，還在大言不慚的該死貴族——————但我，只想讓你知道，就是因為我沒有經歷過苦難，才必須用同理心去愛這個世界——————你放開人質，我愿意幫你……”

桑德拉的槍口依舊抵著珂里桉的頭，它好像思緒飄遠了。

“珂里桉，接著——————”洛克烊已經從側面靠近了桑德拉，他抬手朝珂里桉扔過去了一把麻醉槍。

“什么——————”桑德拉還未反應過來，珂里桉反手就把麻醉槍扎在了它的手臂上，可里面沒有針了，所以只是虛晃一下。而就這一下令桑德拉嚇了一跳，就在這個空檔，洛克烊撲過去抓過了珂里桉，桑德拉朝洛克烊開了一槍——————

“阿烊——————”薄荷沖了過去，也朝桑德拉開槍。

洛克烊護住珂里桉認命地閉上了眼。

“啊——————”激光彈擦過了他的大臂，連帶著他倒下。他能感覺有人有人推了他一把，才讓他免于傷及要害。

「砰——————」

“薄荷不要！！”哈珀大吼。他身邊的十七班同學們都一臉難言，“哈珀，要不，算了吧……這個狗不是也要殺洛克烊嗎……”

薄荷一槍打到了桑德拉手臂上，打掉了它手里槍，桑德拉倒地，她一腳踩到了它的傷口上，“他媽的—————是不是覺得自己拿捏住我了？”

桑德拉絕望痛哭。

洛克烊從地上爬起來，他沖夜影迪倫點點頭表示謝意。而迪倫只是指了指薄荷，他不知道什么意思。

珂里桉捂住洛克烊的傷口：“阿烊——————你還好嗎？”

“小傷。”洛克烊皺皺眉。伸手安撫珂里桉，“你也嚇死了吧……”

薄荷抬頭正好對上夜影迪倫，他在看著自己。兩人在一瞬間好像什么東西不約而同地契合在了一起。

哈珀體力不支，半跪在地：“薄荷，你給它一次機會，剛才它說的你都聽見了吧……每個人，在這一生是不是都可以有一次被原諒的機會……”

“抱歉。我他媽的一個字都沒聽。還有，你沒資格替被桑德拉害死的人原諒它。有些錯誤，不可原諒。桑德拉，懺悔的話留著下地獄的時候說吧。我現在就送你去。”薄荷抬眉竟然笑了。

洛克烊看著她喉結滑動了一下。

審判，才剛剛開始。

帝社。

下午三點的光在寒季里顯得略蒼白。

會議大廳里坐滿了人，所有人似乎都在不安，在場的氣場極為浮躁。

「咳咳，我說一下。雖然這兩天出了不少的狀況——————但，我們需要做的事還是要做。這是雷打不動的。」戈爾姆站在上面說。

下面人停止了竊竊私語。

「相信大家也知道今天來做什么。又到了今年的區長競選。」戈爾姆說。

裘爾坐在下面低著頭，他已經預示到了結局。所以長長嘆了口氣。

「……大家也知道，裘爾在位期間的確是給帝社扭轉了風評和口碑，但他現在犯錯在先，并且還在停職階段，根據我們的競選規則，一方出現了問題，令一方便可直接上任……」

裘爾已經絲毫不關心這些了。他低頭給盧科林發著消息：「我打聽到薄荷和洛克烊了，他們好像那一晚上開走了樂茨小姐的戰機，開去了桑尼海。沒有去荒原窟，請您先放心吧。而他們的朋友在費加城區失蹤了。」這時李查普曼已經整理制服，上臺接受任命了。

盧科林從書店出來，在廣場上接到了裘爾的信息，他心猛一沉。雖然裘爾又發來了安慰的信息，卻絲毫沒有改善他的擔心。

盧科林不敢讓自己胡思亂想，便跑到了街邊想買一杯咖啡。

“臥槽————臥槽————那是什么——————”

“是啊，那是什么東西————”

“神明啊，好嚇人啊————”

廣場突然騷亂了起來。

盧科林跟隨著路人的目光去看廣場大屏幕，他嚇得手里的書都掉了。

大屏幕中，是一片戰場廢墟。中間吊著一只人獸，品種像是比熊狗。能看得出來，這只人獸好像還活著。

接著屏幕中出現的是夜影迪倫，他拿起一張紙對準屏幕。

「敗類」

這兩個字讓人摸不著頭腦。

接著迪倫拿起火，燒著了這兩個字，他緩緩朝吊著的人獸走過去，火苗竄到了它身上。

盧科林連忙背過身。

他見不得這種場面，旁邊人驚恐的尖叫表露著這個畫面的可怕。

帝社中，李查普曼的演講被打斷。所有人在同一時間接收到了那段視頻。

裘爾震驚地看著通訊器，他不由自主地從椅子上站起來。“這是——————這殺的是平民嗎？”

戈爾姆也是一臉難以置信。

“當然不是平民了。”

「砰————」

會議大廳的門被人從外面打開。

薄荷大步走了進來。她身后還有世護隊的眾人。

哈珀面色慘白，似是受了重傷。

李查普曼驚愕地看著薄荷：“你你你——————”

“滾一邊子去——————”薄荷一把推開李查普曼。她抬起下巴看著戈爾姆，戈爾姆身邊的巡護隊隊員立刻警惕起來。

戈爾姆疑惑地問：“你們這是要干什么？”

“寵物樂園。這個地方為什么還存在？”薄荷開門見山。

戈爾姆顯然被驚了一下。

李查普曼下唇顫抖了幾下，下意識往后面躲。

“……先進辦公室。”戈爾姆冷靜下來說。

薄荷點頭。“好啊。”她早就想聽解釋了。

下面的人已經開始騷亂了，戈爾姆只能讓大家都回家繼續休息。人群里，艾尼白緊緊盯著薄荷，她竟然不知道薄荷去做了什么。心里不禁有些擔心。

洛克烊伸手摸摸珂里桉的頭，“這下可麻煩了。”兩人都不同程度受了傷，現在在互相攙扶。

“什么麻煩了？”珂里桉問。

“把這件事捅到了臺面上……嘖。一般只有兩種結局，解決問題和解決提問題的人。”洛克烊砸吧了一下嘴。“薄崽太直白太單純了，根本不知道這個世界除了黑白其實還有很多灰。”

珂里桉輕嘆口氣：“那怎么辦啊？如果這件事真的讓薄荷受到處罰了……你們打算怎么辦？”

“能怎么辦啊。接受唄。雖然我天天說，帝社給的太多了，不舍得離開帝社，但要說真的……還是此處不留爺自有留爺處。只是可憐薄崽跟我吃苦了。”說到這里，洛克烊猛地心一疼。他想起自己的生活，又想起薄荷，真的實在不忍心讓薄荷過這種垃圾一樣的日子。

可轉念一想，現在他好像有了希望，跟以前混一天是一天的日子不一樣了。

正在胡思亂想間，他跟著被推進了戈爾姆的辦公室。哈珀也跟著進來了。

薄荷還沒開口說話，哈珀就先說話了：“總長官，我們需要合理的解釋。不然，我無法再繼續在帝社任職了。”

戈爾姆伸手讓哈珀先冷靜。

哈珀的身體還很虛弱，他在強撐。

戈爾姆說：“你們都累了吧。先坐下說話吧。”

薄荷坐下蹺起二郎腿，“現在那座孤島被我們毀得差不多了，上面還有一些人獸等待救援。沒辦法，我沒辦法帶那么多人回來。還有那個叫彼曼巴的尸體，還在島上……”

戈爾姆沉默了一下。“怎么說呢……我想告訴你們的是，這個地方的確是存在的。我期初那個地方是豢養了一些人類在哪里進行交易。我在做長官的時候去看過一次，真的太令人發指了……惡心得我受不了。所以我上任后的第一件事就是把這里給查封了，這座島上不能再養人類。但我真的會被人再次啟用……”

“你知道現在豢養的是人獸嗎？”薄荷指了指珂里桉。“如果不是我們的家人被弄了過去，這里的齷齪根本不會浮出水面，還會有更多的人獸被迫害拐帶。現在這個地方已經被商用了，很多貴族甚至是帝社的人都去那里消遣。這能說什么呢？就算是在這里的”

“我真的不知情。但您既然能說出這個地方，就說明肯定是您手底下的人在默許這種事的進行。是誰啟用了這座島？是誰在默許這些事？”薄荷問。哈珀在旁邊跟著點頭。

洛克烊則是坐在他們后面不說話。

戈爾姆點頭：“我一定會查的。我現在就讓人去島上把這些平民接回來。今晚立刻會給你們一個答復————不，是誰大家一個答復。璊特，你說得對，這件事能進行這么久，就證明我下面的人有財迷心竅的。”

哈珀說：“那這些可憐的人獸今后要如何生活？”

“放心吧，我會派人安排的。”戈爾姆說。“你們都辛苦了，這件事的確是出于意料之外。如果能早點調查清楚……或許就不會有這么多人受傷了。”

“有個叫彼曼巴的，您不認識嗎？”薄荷問。“他是我媽媽的同學，也是這座島上的管理者。”

戈爾姆仔細想了想。“并沒聽說過這個人。”

“還有——————夜影迪倫。”薄荷目光猛一犀利，令人微微悚然。

戈爾姆輕輕抿唇。

“這個人，也跟我們去了島上。他的作風……我想您是了解的。他最喜歡的就是懲罰法外狂徒。他這次跟我們聯手了……這說明他是知道這個地方的，更知道這個地方是做什么的。您不覺得，這個人就在帝社嗎？”薄荷的語氣令人有些瘆意。

戈爾姆頓了頓說：“很多人有過這種猜想。但帝社的人實在太多了，更要命的是，帝社還有很多的臨時工。如果挨個排查的話，難免會打草驚蛇，讓他隱匿得更深……”

薄荷緩緩起身：“我看您自己清楚為什么不查他。”有這么一個厲害的殺手幫懲處犯罪者，的確是個坐享其成的選擇。

洛克烊抬頭看了一眼戈爾姆。

“……”戈爾姆沉默了一下。“你們都回去休息吧。璊特，別忘了節后跟你丈夫來上班。還有哈珀，辛苦了。”

薄荷和哈珀起身敬禮，洛克烊跟著敬禮。

幾人出去后，洛克烊伸手摟住薄荷。“我還以為你會大吵呢，嚇我一跳。”

“我又不是小孩子。吵什么吵啊。不過……戈爾姆的話，我只信一半……”薄荷還沒說完，前面的哈珀就體力不支昏倒了。

洛克烊和珂里桉一慌：“哎哎——————來人快救救他——————”

薄荷一臉無語地跨過了哈珀，頭也不回地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