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條路，我們似乎已經走過了不止一次了。”

看著隱約路過的布店招牌，高海生語句雖然平靜，但似乎已有一些不耐。

“鬼打墻嘛。”

“這才正常，我們本來就是找鬼的。”

話雖這樣說，但握著燈籠的趙拓，此刻手心也滿是汗漬了。

多少有點慌。

按照他的想法，只要聞到范孝存的血味，河里的那頭惡鬼就會像是一頭鯊魚一樣，直接撞過來。

但眼前的事實，有些令他尷尬。

既然陷入了鬼打墻之中，那么那頭惡鬼應該就已經在附近了。

但偏偏，就像一條不咬鉤的游魚一樣，似乎一直只在外圍打轉。

「這是空軍了呀。」

「雖然不是沒想到這種情況，但真的遇上了，還是有些頭大啊。」

豎起左手拍了拍自己的臉，趙拓頗為無奈的承認，自己犯了經驗主義的錯誤。

游戲里，所有的遭遇模式都是有定式的。

但穿越后的現實，是單凡有些靈智的鬼怪，都開始跟你玩心眼了。

就在趙拓都在考慮，是不是要搞出些動靜的時候，一陣忽近忽遠的歌聲，不止從哪里響了起來。

“……影燈暗，莫問歸，抬首見天恍如夢，”

“……寒徹骨，呼亦難，為何爹娘棄如舊。”

聽到這明顯不像是人的聲音，趙拓心里卻不由的定了下來。

他剛剛還在擔心，這惡鬼真的在殺了王婆之后，就已經重新有了靈智。

已經知道趨吉避兇了。

“……魂飄散，魄迷離，黃泉路上多玩伴，”

“……風雨搖，曼草生，兩岸哭聲可有真。”

歌聲漸近，就連空氣中霧氣都瞬間變得更冷了一些。

衣上露珠，甚至在幾個呼吸之內，就已經開始結起了寒霜。

只不過相比起這些，兩人在聽清了歌聲的內容之后，卻都不由的皺起了眉頭。

雖然知道頌歌之物，多半是鬼非人。

只是這聲音……雖然的確是女聲，但聽之細辨，卻壓根不像是成人。

而是……

更像只有三四歲的稚童萌音。

“小心。”

趙拓低聲示警，在將燈籠換到左手之后，右手一招，短劍便已握在了手里。

而略處身后的高海生，更是直接將已經失血大半的范孝存扔到了一邊。

左手持刀，右手握柄，下意識的用上了軍中的對敵之姿。

“為何是稚童之聲，你不是說惡鬼乃是被淹死的寡婦嗎？”

聽到高海生的詢問，趙拓心中也并未有一個答案，卻只能搖著頭苦笑說道：“天下溝渠通忘川，那條河里不死人啊。”

“而且，小旗忘了嗎？”

“前歲年中大旱，谷物欠收……”

聽到這里，高海生不由得陷入了沉默。

天災往往伴隨人禍，雖然大晏也勉強算的上是吏治清明。

但通衙暗規之下，即使朝廷給的救濟糧草再多。

真正能到災民手中的，能勉強有近半之數，就已經是所有經手人都算有良心的了。

但奈何，一地災民何其之多。

在這種情況下。

災民若是有路子能找到靠譜牙人賣兒賣女，已經算是比較好的了。

若是更慘一點，棄子溺嬰，更是常有的慘劇。

“常言道，惡鬼易誅，鬼嬰難渡。”

見到高海生已經想到了答案，趙拓不由的搖首嘆息著說道：“這些個小孩子，若是不知自己身已死倒也罷了……”

“若是真曉得，自己是被親身父母棄之害之，其中怨氣大的甚至足以遮云蔽日。”

“因為天下至悲，莫過如此。”

“蒼天亦憐之，不愿生滅啊。”

看到趙拓一臉苦相，高海生也沒了繼續發作的脾氣，只是低聲詢問道：“那為何，我們會遇到這些……”

“我怎么知道……”

趙拓握劍的手微微一抖，閻神帖劍氣閃現，將眼前越發濃烈的霧氣劈散了數分后說道：“只有一種解釋最為可信。”

“就是塵明那和尚，所說的陰兵行路至此，恐怕不是妄言。”

“若無那極致陰寒的鬼氣，這些魂魄未滿的孩子，怎會如此輕易的化作游魂惡鬼啊。”

言語間，兩人身邊的霧氣流動，突然變得猛烈了起來。

陰風驟起，卷起無數水霧如湍急河流，將兩人裹挾了起來。

一時寒風陰霧之烈，讓趙拓，高海生兩人即使站在平地之上，亦被吹的左搖右擺，竟然難以站穩。

“護住那范家子。”

趙拓眼見霧靄濃烈逼人，趙拓靈光一現。

在出言提醒的同時，閻神帖劍氣再出，這一次他并未有所保留。

劍氣閃耀如芒星，竟讓身旁數尺的霧氣如有靈感一般，畏卷如潮退。

“給我露出真身來！”

見此情形，趙拓毫無畏懼的挺身上前，隨即握劍豎斬。

竟以開山之姿，朝著眼前霧氣翻涌處，力斬而下。

“呀……”

一聲朦朧的驚呼，從迷霧之中傳出。

趙拓只感到自己的劍勢，就如切到了一塊豆腐一般，雖有阻遏，卻依舊像是斬斷了什么東西。

“叔叔好兇啊！”

耳畔陰風呼嘯，卻讓趙拓似乎聽到了一聲像是埋怨的稚童之聲。

下一秒，霧氣如簾布一般，在他眼前延展拉開。

只見一個穿著普通麻布衣裳的女童，略顯怯意的出現在了他的眼前。

“叔叔，你太兇了。”

女童再次說了一遍。

趙拓卻很明白，眼前這位，絕對是鬼非人。

【游魂】

【溺斃在河中的幼童，先經陰鬼之氣催生而出，后由水神點化，已復靈智。】

看著眼前系統給出的提示，趙拓雖然心神有所震撼，但提防之意卻不敢有絲毫消減。

“人鬼殊途，小姑娘也未必真的就比我小啊。”

說話的空暇，趙拓回首望去。

只見濃霧翻滾，原本咫尺之遙的高海生和范孝存，已然不見了身影。

“不用擔心高叔叔，先生認識他，不會害他的。”

“只是他身邊那個壞蛋，我們一定要他死。”

“而且，一定要他死的很慘，很慘，慘絕人寰那種慘。”

女童的話語，前幾句還宛如真人，但最后一句的時候，聲音突然變得凄厲如割。

僅僅是聽到，就讓趙拓的耳膜震痛，身心不由自主的顫抖了數次。

“嗯？”

但回過神來，趙拓卻對女童之前言語中的兩個詞，不由得驚悚了起來。

“高叔叔？”

“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