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兇。”

“陰兵過境。”

一瞬間，趙拓和高海生都非常有默契的互相對視了一眼。

自有文字記歷史以來，此世每隔三五十年便有戰火，至今數千年以來，因戰爭亡于異鄉者不計其數。

每逢大戰，成百數千上萬隸屬同一陣營的士兵，同時戰死的情況雖然慘烈，卻是常數。

其中身已亡，而心神未降者，往往難受陰司管轄，殘存于世，便為陰兵。

一般陰兵都是以軍旗番號為核心存在，個體數量雖然各有不同，但一般都會以其領軍的鬼將為標志，視為一個整體。

以晏朝為尾，向前推數朝。

百家之中的史家弟子，都會在各地各地官衙之中任職，而他們的職責就是筆分陰陽，書記百事。

各地的縣志，府錄，郡史之中，除了記錄各地所發生的各種大小事宜外，這些史家弟子一般都會另開一本記載官衙屬地之中所發生的怪志異文。

就算是改朝換代，這兩本陰陽文書都不會有所斷代。

單以北海郡史來看，全郡方圓一千四百里的范圍內。

明確記載，在此時依舊保持存續的陰兵就有兩支。

一支是千多年前，古漢國將軍姜明之率領的復國殘軍。

一支是二百多年前，多國混戰時，李姓齊國的王室衛隊。

高海生身為潛淵衛，擁有查犢一應文書的權限，對此自然是心知肚明。

而趙拓在曾經的游戲任務里，跟這兩支陰兵首領都有過任務交集，自然也不會陌生。

兩人互相對視，是因為他們兩個都發現，塵明所說的清泉谷，從來都不曾有過陰兵過境的記載。

“我記得清泉谷，距離瀚海城有四百七十余里，且都是山路。”

“即便配備寶馬利鞍，日行百里就已是奇跡……”

“除非……”

看著此時虛弱無比的塵明的高海生一臉糾結。

他心中有一個猜想，但偏偏這個猜想不算是一個好答案。

而看著僅僅一句，就已經將結果猜的八九不離十之后，塵明也苦笑的說道：“看來這位潛淵衛的高小旗已經猜到了。”

“貧僧在以封靈存彗大法封閉五識之后，僅有三分像人，卻有七分更似鬼。”

“此身既然出現在這瀚海城中，那多半是被陰兵當做同類，裹挾至此。”

“這也就意味著，此時瀚海城附近的地下陰脈之中，很有可能潛藏著一支動機不明的陰兵。”

“若是事有不諧，這滿城百姓，怕是就要遭滅頂之災了！”

眼看著，心里最壞的猜想被塵明和尚一語道破，高海生的臉上立刻浮現出了明顯的苦惱之色。

而趙拓罕見的沒有插話，只是蹲坐在一旁，是因為他心里終于也明白了一些事情。

原本前世在做攻略的時候，他就對女鬼會毫無道理的變成厲鬼這件事，有過一些疑惑與猜想。

只是他當時萬萬沒有想到。

竟然還有一種可能是，瀚海城附近的地下陰脈之中，多出來了一支陰兵。

這其實就很好解釋了，別說是心有怨恨的殺人惡鬼。

就算是一個新死之人，其靈魄被陰兵軍勢一裹，說不定能都立刻變成厲鬼，加入其軍伍之中了。

沒錯，陰兵存續，有違天道。

其中鬼卒鬼將的消逸速度，其實往往會比一般亡魂更快。

但只要領軍的統帥不滅，其軍勢也不是沒有辦法得以補充的。

“和尚，我多嘴問一句。”

“你在遭遇黑兇的時候，可看清了對方的帥旗文字，或是行旗圖形。”

……

“若是貧僧沒有看錯，帥旗之上的文字，應是一個王字。”

看著塵明一臉認真的表情，趙拓和高海生反而都不由自主的驚呼出聲。

“王？”

再次互相對視了一眼，兩人這才發現，事情可能真的變的不一樣了。

一支未曾在北海郡史中所記載的陰兵，突然出現在瀚海城附近，這可不是一件小事。

高海生若不及時上報。

最輕也是一個瀆職之罪。

若是真如塵明所說那樣，事有不諧，則按律當斬。

按理說，高海生現在就應該帶著塵明離開漁陽坊，直奔府衙稟報此事。

事實上，他也是這么做的，只是當他剛背起塵明即將離開的時候，趙拓卻橫劍攔住了他的去路。

“小旗莫急，別忘了，我們今天還有事要做呢。”

撇頭示意高海生看向一邊，依舊還未蘇醒的范孝存，此刻還被捆著，扔在一旁。

“差點忘了他。”

看了一眼范孝存，又看了一眼趙拓，高海生的表情略顯無奈的說：“我建議你把此事稍放一放。”

“跟眼下比起來，那只河里的惡鬼，只是皮癬之疾而已。”

“不，不，不。”

趙拓收劍下指說道：“恰恰相反。”

“我認為那只惡鬼，或許正是眼下這場禍事的解題切口。”

趙拓眼神凌厲，語氣切切似乎不容質疑。

“若這和尚說的不錯，他是在四百多里之外被陰兵裹挾至此，但是你別忘了，他也是從這片迷霧之中走出來的。”

“而這片迷霧是什么時候開始出現在漁陽坊的，還不是那頭惡鬼開始殺人的時候。”

“清泉谷遠而難至，那不如從這里探尋出一些線索來，也免得你去稟告諸位大人的時候，全是空穴之風，毫無憑證。”

背著塵明的高海生聽聞不由的有些猶豫，但這個時候，趴在他肩膀上的塵明倒是開口支持趙拓的發言。

“高小旗，雖然貧僧不知道這位施主的身份，但他所說確實不無道理。”

待得兩人都看向自己之后，塵明像是咽了一口口水后，略顯緊張和尷尬的繼續說道：“八月二十七日那天，貧僧正是追著一只害人的鬼魈進的清泉谷。”

“初時迷霧正薄，貧僧還不以為意……”

“只是追尋不到那只鬼魈，不免有些心浮氣躁，等后來發現之時，心神之中也滿是暴戾魔念。”

“想要逃離，卻找不到歸路。”

“想要驅開迷霧，卻不想雪鯨油壓根點不著。”

“原本可燃一夜的驅煞燭，在霧中燒的如同火把。”

“雖然有效，但耗之太快，幾乎只有數刻之能。”

“貧僧就是燃盡所有驅煞燭之后，苦尋不到出路，卻又遇黑兇軍伍，才迫不得已自封五識，以致如此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