淮安府地界,往南近百里之處,有一個名為苦海,實乃風景俱佳的小鎮(zhèn)。
轟隆隆!!!
烏云密布,電蛇狂舞,傾盆的大雨如期而至。
韓家巷是苦海鎮(zhèn)遠近馳名的地方,這里是男人的銷魂窟,也是本地最大幫派借此生財?shù)闹匾帯?
巷內(nèi)的韓家樓也算首屈一指,無論業(yè)務還是手藝,都讓雙腿發(fā)軟的顧客豎著大拇指出樓,韓家樓的掌柜韓大奶奶更是一個八面玲瓏的人物,待人接物方面無可挑剔。
此時,正在樓前來回渡步的韓大奶奶,少有的顯露急躁之色,倒不是因為暴雨天氣擔心沒有生意。
而是前一段時間有個邋遢男子欠了酒錢,韓大奶奶就讓對方打工還債,沒想到一個看似沒用的人,關鍵時刻卻出乎意料的有用。
沒用的阿吉,一下子變成了有用的阿吉。
因此解決了一樁大麻煩,她本想借此獎賞對方,收買人心,沒想到第二天男子就不見了。
不愛財、不上進,這種要么真的沒用,要么就是身份有著不可告人的地方。
韓大奶奶混跡煙柳之地多年,心思不可能單純無知,隱隱有些不安,但阿吉沒了蹤影,將來即便有事,又如何找她一個什么都不知道的妓院老鴇算賬呢?
萬萬沒想到,只是時隔一個多月,真的有人因為阿沒用的阿吉找上了門,而且還是大老板手下最兇殘、狠辣的鐵虎。
韓大奶奶身高七尺以上,腰圍粗如水缸,粗短的手指上戴滿了黃金和翡翠戒指,圓臉上的皮膚繃緊,使得她看來比實際年齡要年輕些。
也許心情好的時候,眼睛里偶爾會露出孩子般的調(diào)皮笑意。
現(xiàn)在她的眼睛里連一點笑意都沒有。
她的雙腿雙腳都有些微小顫抖,這是恐懼某件事情、某個人,而身體不由自主的顫栗感,除非對此有過專業(yè)的訓練,否則個人難以控制。
嘎吱!
丈高的大門倏地被推開,一陣狂風呼嘯卷進,正沉浸自身思緒的韓大奶奶嚇了一大跳,要不是為人謹慎活了一生,就得破口大罵起來。
大門前一道雄偉身影走了進來,腰間挎著長刀,背著手悠哉閑暇,等來人走了進來,大門驀地關了起來,怒嚎的勁風消弭。
韓大奶奶對上了來人的雙眸,只感覺掉入幽深無波的古井,費盡心機恐怕也難窺其遠,她還察覺到外面狂風驟雨,進來的人沒有蓑衣、雨傘,卻無有半點水漬沾身。
瞳孔微縮,她不清楚來人的身份和實力,卻很明白此人不是自己惹得起的。
絕口不提今日閉館歇業(yè)的事情,僵硬了臉龐重新掛上招牌的笑意,扭著粗腰迎了上來:“貴客臨門,里面請坐!”
“聽聞韓家巷內(nèi)的韓家樓掌柜韓大奶奶面面俱到,此時一見,果然道行深厚。”
來人正是趕了近半個月路的周宸,大馬金刀地來到主位坐下,頜首示意,韓大奶奶乖乖坐在下首位置。
“大爺說笑了,奴家區(qū)區(qū)賤名,怎入得您的法耳。”她干笑一聲,首次覺得自己老了,聲音變得這么艱澀。
“吩咐廚子上點拿手好菜,再來六斤美酒。”周宸不置可否,擺擺手讓其退下。
“是!”
韓大奶奶小心翼翼的應了一聲,往膳房方向趕去。
樓外,嘩啦啦下個不停的暴雨轉為淅淅瀝瀝。
沒多久,美酒和一桌子佳肴皆齊齊上滿,周宸卻沒有動筷子,悠然端坐在首位處不動。
立于一旁的韓大奶奶雙手絞個不停,時間一點一滴緩緩過去,神色愈發(fā)不安。
一炷香左右,韓家樓外響起一道清脆的腳步聲,一點敲門習慣都沒有,直接‘咚’的一下踹開了大門,大搖大擺的走了進來。
“隔著很遠就能聞到酒香,韓大奶奶有心了。”
來人是條身材壯碩的大漢,顴骨高聳,鷹鼻闊口,尤其雙目帶著噬人煞氣,如正在捕獵的猛獸。
此人正是大老板手下最兇猛的鐵虎,據(jù)說比精鐵硬,比老虎還要猛。
踏入韓家樓的鐵虎驟然愣住,看到端坐首位的周宸,一股寒意席卷全身,因為他自始至終都沒感覺樓內(nèi)除了韓大奶奶,居然還有一個人。
他沒察覺到一絲一毫的氣息,即便此刻人影站在眼前了,還是沒有感覺到。
一滴豆大的冷汗從額頭滑落,鐵虎僵在原地將近一分鐘之后,周宸面無表情的臉龐才露出一絲笑意。
就像是狂風暴雨之后,烏云散去,燦爛的陽光普照,壓在心頭的陰影消退。
悄悄呼出一口氣,鐵虎往常從未露出笑容的嘴角咧了個口子,躬身抱拳行了一禮,“沒想到周大俠有這等雅興光臨弊鎮(zhèn),實在令在下受寵若驚。”
“周某只是略有薄名,哪及得上鐵兄稱霸一方,作威作福。”周宸把玩著酒杯,言語毫不客氣。
“單槍匹馬直搗惡人谷,十大惡人去其五。連兵器譜位列第三名的李探花都敗在您的手下,在下的微末實力,豈能與您老相提并論!”
韓大奶奶同樣首次知道,鐵虎也有卑躬屈膝的時候,且還是如此小心翼翼,此時可能他不是一只兇殘狠辣的猛虎,而是一只溫順聽話的貓咪。
“坐吧!”
鐵虎乖乖的坐下,一如先前的韓大奶奶。
周宸并沒有說話,先直灌了一杯酒,等鐵虎斟酒的時候,用筷子夾了一口菜,咀嚼了幾下咽了下去,又喝了一杯酒,才再次開口:“聽說你們家大老板最近有點麻煩!”
雖是疑問,語氣卻十分篤定,鐵虎不敢隱瞞,連忙回道:“周大俠消息靈通,有個不知道哪里來的潑皮,敢訛我們老板,所以就派在下來處理此事。”
說完他還看了一旁的柳大奶奶一眼,嚇得柳大奶奶打了哆嗦,連臉上的假笑都有些掛不上。
周宸沒在乎他們的小動作,慢悠悠喝了杯酒,吃了口菜,“以你的實力,什么樣的潑皮能訛上你們的大老板,周某倒是有點興趣了。”
“尊駕的意思是?”鐵虎不想問,可是不敢不問。
“帶我去見見你們的老板!”
“是!”
鐵虎從始至終都沒有說半個不字,他很清楚這個字說出來,代價會很昂貴。
而他沒有發(fā)現(xiàn),目送兩人的韓大奶奶神色一變,看向周宸的背影咬緊牙關,帶著深重的猶豫。
最后,還是轉身進了里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