卯時，日之初始。

夜鳥歸巢，早起的雀兒開始鳴叫。

晨風帶著竹葉的清香，涼而不寒。

熔金的朝陽掙脫地平線的時候，岳驍熙聽到了觀星道長用秘法道——

“恆先無有。

質、靜、虛。

質大質，靜大靜，虛大虛。

自厭不自忍。或作，有或焉有氣，有氣焉有有，有有焉有始，有始焉有往者……”

一片虛無。

只有“恒”。

“恒”是宇宙本原，安然自足。

“恒”不自忍，不自我抑制，自然而然便有“或”。

“或”是左右，是古今，是先后，是空域。

有空域于是有元氣，有元氣于是有純有，有純有于是有太始，有太始于是有往復。

岳驍熙運轉《靈臺引》，在觀星道長的秘法加持下，看到了一片宇宙的形成。

起初未有天地，未有作行，靜止不生，虛靜空靈，渾然一體。

似乎寂然不動，冥然無形，清靜混同，而未有光明，未有滋生。

“……求慾自復，生之生行。

濁氣生地，清氣生天。

氣信神哉，云云相生，信盈天地。

同出而異性，因生其所欲。察察天地，紛紛而復其所慾……”

返本歸真，返回本真。

陰陽相推，萬物并生，濁氣生地，清氣生天。

氣信神哉，陰陽二氣氤氳相生，萬物充盈于茫茫天地之間。

萬物同源而異性，率性而為，各從其欲。

岳驍熙看到朗朗乾坤，萬物各復其性，各得其所。

他疑惑、困頓，不知其所以然。

先有“恒”，后有空域“或”。

空域中生成“氣”。

“氣”生成萬物。

為什么會是“氣”生成萬物？

不是“道”嗎？

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萬物。

“恒”是什么？

“或”是什么？

“……虛靜、爲一、若寂、夢夢、靜同，而未或萌，未或滋生。

氣是自生，恆莫生氣。氣是自生自作。

恆、氣之生，不獨有與也。

或，恆焉。生或者同焉。昏昏不寧，求其所生。

異生異，畏生畏，生非悲，非生韋，哀生哀……”

在觀星道長的講解下，岳驍熙逐漸明悟。

氣是自生，非道所生。

氣是自作，非道所為。

但它們兩者卻是相輔相成的，因為空域屬于大道，大道創生了空域。

大道恍兮惚兮，探索創生。

就像好奇引起好奇，恐懼引起恐懼，怨恨引起怨恨，悲痛引起悲痛……

短暫的明悟之后是更大的未知。

岳驍熙幾乎不能理解。

這就是《萬宇法》？

如此深奧，如此混沌？

“……先有中，焉有外；先有小，焉有大；先有柔，焉有剛；先有圓，焉有方；先有晦，焉有明；先有短，焉有長。

天道既載，唯一以猶一，唯復以猶復。

恆、氣之生，因言名先者有疑，?言之後者校比焉。

舉天下之名虛樹，習以不可改也。

舉天下之作強者，果天下之大作，其尨不自若作，庸有果與不果，兩者不廢……”

天道？

岳驍熙運轉《靈臺引》，抓住了自己所能理解的點。

天道既明，萬物一體，各復其性。

道便是道，但氣不是生于道。

氣是自生的。

氣形成了宇宙，形成了天地萬物。

天地萬物演化，各有乾坤，各有性格。

岳驍熙建立了新的認知。

《萬宇法》中，天地萬物不是“道”所生。

而是“氣”。

在氣之上，還有“或，”還有“恒先”。

“徒兒，你可聽清了？”

天光大作，觀星道長望向岳驍熙，準備再復述幾遍。

“《恒先篇》乃是《萬宇法》之根基。

你師祖曾經說過，諸子百家中，每個人都會修煉。

若傳給后人的只是修煉功法，久而久之，后人便只懂修煉，忘了諸子之思想。

我們這一脈，只有記住先師傳下來的思想，才能學習修煉之法。”

觀星道長看著苦思冥想的岳驍熙，自豪笑道。

“當年，為師不過五遍，便記住了——”

“師父，我已經全記下了。”

岳驍熙運轉《靈臺引》，雙眸清澈如潭，毫無波瀾。

《靈臺引》可以加強武者記憶力，任何東西只用一遍便能過目不忘。

困擾藍星武者的，是被限制的科技和理解能力。

“什么？！”

觀星道長原本撫須微笑，想說自己不過五遍便已經記下了《恒先篇》，乃是觀中佳話。

聞言，他手指一顫，硬生生揪斷了一根胡須。

他瞪圓了眼睛，吹著胡子，像是聽到了什么天方夜譚。

“你念一遍給我聽聽！”觀星道長的嗓音陡然提高。

無須思考，《恒先篇》全文在心中流淌。

岳驍熙不疾不徐，將《恒先篇》從頭到尾復述一遍，一字不差。

“嘶——”

我這徒兒這是什么記性？！

當年他自詡天資卓絕，尚且花了五遍才勉強記下《恒先篇》。

而他的師父更是耗費十日才融會貫通。

可眼前這小子……

竟只聽了一遍？！

一遍就都記住了？！

觀星道人心中震撼，隨即喜笑顏開。

好好好！

他期待望向岳驍熙：“從中，你明悟了什么？”

岳驍熙低頭沉思片刻，腦中思緒太多，一時間竟不知如何回答。

恒先、或、氣……

他似明悟諸多，但細細想來，也是皮毛。

運轉《靈臺引》，岳驍熙決定遵從內心的第一想法。

他緩緩道：

“只有思考修煉，才能合于天道、通于神明。

便能——

‘舉天下之作強者，果天下之大作’。”

轟！！！

好似天崩于前，觀星道長腳下不自覺退后半步，仿佛被無形的力量推了一把。

他死死盯著岳驍熙，腦中嗡嗡作響——

這、這？！

為何會是這個回答？！

為何偏偏是這個回答？！

“師父，我明白你的意思了！”

觀星道長人還沒回過神來，就聽到岳驍熙忽而大笑道：

“單單是吸收天地元氣是不夠的！”

“諸子百家都在吸收天地元氣，正如《恒先篇》中所說，天地萬物都是氣組成的！”

“我為何不同時吸收天地萬物？”

“天地萬物難以吸收，但我完全可以換一種方法。”

“吃！”

“吃了天地萬物，萬物之氣不就都進了我的肚子，被我吸收了？”

說著說著，岳驍熙的眼睛越來越亮，燦若星辰。

“或許到了，那時，我便能返本歸真。”

“從而見到陰陽二氣，見到最初之氣，見到‘或’，見到‘恒先’！”

“師父，我說得對不對？！”

岳驍熙望向觀星道長，目光灼灼。

觀星道長額頭頓時冒出了密密麻麻的細汗。

吃……吃天地萬物？！

他修道八百余載，聽過“煉氣化神”，聽過“餐霞飲露”，甚至聽過“盜取天機”……

可從來沒聽過“吃天地萬物”的！！！

這真的是從《恒先篇》中悟出來的？

觀星道長眼神迷茫，眼皮狂跳。

他心中沉吟后，又覺得，好像……還真的很有道理？

是了——

妖孽！

我這徒兒絕對是妖孽級別的天賦！

看來老道撿到塊稀世璞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