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光大黯,夜色舒展。
“汪!汪汪!”
觀星道長在屋頂站了起來,岳驍熙這才看到,有一條黃狗白面金錢尾的大犬趴在他身邊。
“哼哼唧唧,讓你陪我等人你話那么多!”
面容清矍的道人假裝用力踹了一腳大犬。
“滾吧,去找你的狗媳婦兒!下次再把那只猩猩帶到家里面來玩,我打斷你的狗腿!”
“汪!”
“汪汪汪!”
那犬明顯不忿,又哼唧了幾句。
它和丟那猩可是過命的交情。
再加上那頭座山雕,江湖獸稱“南尹三獸客”。
“有了媳婦兒忘了爹啊。”
觀星道長唉聲嘆氣:“我一把屎一把尿把你拉扯到這么大。”
“汪!汪汪汪汪汪!”
大犬連忙捂住耳朵,跳下房頂,兩條后腿人立而起,朝著觀外跑去。
岳驍熙:……!!!
好一個無障礙交流。
好一條奇葩的狗子。
“大黃!先別跑,過來認人!”
道人又叫住大犬。
“岳驍熙,我的徒兒,咱們尸子一脈的傳人,過段時間我會出門一趟,你護著他一點。”
“汪汪汪!”
大黃直立而起,跑過來嗅了嗅岳驍熙,記牢味道,又趕忙跑路。
觀星道長為了等岳驍熙回來,拉著它在房頂吹了一晚上的風。
昨天,它才和軍艦上的母狗剛認識,還需趁熱打鐵,趕緊把母狗的肚子搞大。
之所以叫丟那猩來到尋仙觀,也是為了商議此事,打好配合。
“這死狗。”道人搖頭嘆氣。
“師父,這條狗是?”岳驍熙十分好奇。
會人立而起的狗子,這讓他想起了一條大黑狗。
要是再穿個花褲衩,那就更像了。
“它叫大黃,是我以前在觀后落晚井旁撿的,有些妖族血脈。”
觀星道長笑著解釋道:
“它會說人話,但為了修煉佛家的閉口禪,現在天天狗叫。”
……
?
???
“啊?!”
岳驍熙人差點傻了。
一條狗,是道家觀內的狗,修煉佛家閉口禪,不說人話,變狗叫了?!
這都什么跟什么啊!
佛家閉口禪是這么修的嗎?!
岳驍熙只覺有一口槽在胸口不吐不快。
但看觀星道長不像說笑的樣子,他又轉頭震驚看著已經遠去的大黃。
丟那猩還是它叫到觀里面來的。
這狗……
嘶——
恐怖如斯!
“它一心想留下子嗣,現在好不容易在那艘軍艦上遇見一條看上眼的母犬,這才如此。”
觀星道長在房檐上遙望血誓河,眼神深邃。
“師父,今天我遇到了兵家的人。”
岳驍熙聽到軍艦的事,一下子想到了那“耿直”的郭康。
他見廂房并不算高,想要攀登上去,躍躍欲試。
觀星道長只是笑著揮了揮手,喚來風兒,送他也來到了檐頂。
風的力量?
岳驍熙試著觸摸虛無的風。
道家九境是掌控風的力量嗎?
楚念南能引雷,道家八境則涉及到雷霆?
“兵者,禍事也。”
觀星道長正色叮囑岳驍熙:“最好不要和兵家有過多的來往。”
“我們一脈有位祖師說過,兵家權軌太過于酷烈特殊,或有災殃。”
“師父,兵家沒有束脩,還有何特殊之處?”
岳驍熙已經從熊瀚他們那里知道許多信息。
他坐在房檐上,望向觀星道長,心中有許多疑惑。
“諸子百家,九境為始,一境一登天。”
觀星道長回憶起了從前,那是紛爭的亂世。
“唯有兵家、墨家等寥寥無幾的諸子百家可以逆伐高境強者。”
“但兵家是最不講道理的。”
“七十年前,有兵家六境帶領大軍征伐佛家四境明王。”
“那尊明王死了?”岳驍熙低聲道。
佛家四境——明王。
從這個名字,他都能猜到那會是何等威赫的大人物。
“死了。”
觀星道長指向西北,聲音縹緲。
“兵家的血煞戰場甚至把明王業火都磨滅了,那尊明王的哀嚎聲連三道二十八州之地都能清晰聽到。”
“鎮西侯邵擎宇。”
“現在的他坐鎮鎮西侯府,以兵家三境之身帶兵鎮守血肉長城。”
岳驍熙遙望西北,又想到了那老兵郭康。
他身上的傷痕密密麻麻,能讓人望而生畏。
兵家……
“諸子百家,也唯有兵家的境界最為特殊。”
觀星道長繼續道:“兵家可以讓人從六境直接晉升到三境。”
“那鎮西侯邵擎宇正是如此。”
“啟明皇繼任之初,伐山破廟,鎮壓萬族,也正是依靠兵家的力量。”
“戰國時期,甚至傳說有兵家五境的人擊殺了一個二境的諸子。”
“雖然這是危言聳聽,但徒兒你要記住,兵家,少接觸為好。”
觀星道長對兵家一直是忌諱莫深。
尸子一脈中,有位祖師曾經加入兵家,留下一些零散的言語。
他偶然看到,竟一連三月夢到一尊冰冷無聲的兵魂。
“師父,我知道。”
岳驍熙是能聽進去話的,心里面當即決定,除了必要的接觸,以后少和兵家的人往來。
“師父。”
他又灼灼望向觀星道長,問出了好奇已久的問題。
“權軌和束脩到底是什么?”
“權軌是儀式嗎?”
“想要加入諸子百家,一定需要權軌和束脩嗎?”
“然也。”
觀星道長微微點頭,撫了撫胡須。
“其實唯有交了束脩,完成權軌,成為九境,才能真正算是諸子百家之人。”
“不過天下承平已久,諸子百家學說愈加昌盛,大開門戶招收弟子,只要是入了門,也算是諸子百家的弟子。”
“權軌并不是簡單的儀式,儀式也代表不了權軌。”
“權軌是道,是禮,是法,是規矩,是這片天地。”
觀星道長一手指天一手指地,神情肅穆。
“權軌是諸子百家所持之道,必須要遵守和完成的考驗。”
“只有完成權軌,才能晉升。”
岳驍熙點了點頭,心中有了大概的了解。
“而束脩也是必要的。”觀星道長繼續道。
“儒家孔子曾經說過,自行束脩以上,吾未嘗無誨焉。”
岳驍熙聞言好奇道:“束脩是交給祖師爺嗎?諸子百家的諸子?我們道家的祖庭?”
“非也非也。”
觀星道長指向東方,笑道:
“束脩是交給天軌九輪。”
恰好,天軌初升。
一大八小九個太陽放射萬丈光芒,天邊有了一抹魚肚白。
這是唯一的光。
夜色退去,群山輪廓在晨光中漸漸清晰。
好似蟄伏的巨獸舒展脊背。
“等的就是現在!”
道人長笑三聲,望向自己的徒兒。
“岳驍熙,且聽——”
“《萬宇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