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玄陽有些驚訝的轉過頭,奇怪李明都這一次怎么沒有反駁。
“你吃錯藥了?竟然叫我‘哥’?”
李明都有些忸怩的將頭轉過一邊,蒼白的臉色微微泛紅。
“我又不是真的憨傻,人總是會長大的。”
“呵,都說窮人的孩子早當家。當初你餓得很了,家里沒有余糧,村里還有大伯資助的糧食也被你一人吃光,你卻還能理直氣壯的跟我要吃的,我以為你這輩子都不會長大呢。”
李玄陽揶揄的笑了一聲,心里卻有些欣慰。
“那你干嘛還轉頭就跑去山里采藥摘果子去了?”
李明都轉回腦袋,悶聲問道。
“唉~誰讓你是我弟呢。”
李玄陽嘆了口氣,拍了拍他的腦袋,輕聲回道。
就算他吃下龍血果,往上躥了一寸,但李明都卻還是比他高了一點。
這個弟弟,只是頑劣,并不是什么扶不上墻的爛泥。
或許有時候,董事長大真的只是在某一個瞬間。
走完山路,踏上官道,一行人浩浩蕩蕩的進了東谷縣城。
李明都第一次進城,對城里的一切都充滿了好奇心,一雙眼睛四處亂轉。
城門口,金玉堂的小賊頭又混在人群里盯梢,尋找著下手的目標,看到李家村的眾人后,轉頭消失在了人群里。
李玄陽盯著他離去的背影,很快收回了目光。
“哥,看什么呢?”
李明都湊到他身旁,低聲問道。
“不許離開我一丈遠,也別亂跑,等會兒可能會出事。”
他輕聲叮囑了一句,幾步走到隊伍的前頭,落后李大牛一個身位。
果然,青壯們趕著馬車才走出兩條街,街尾處便侯著了一群人。
十五六個漢子,搬了七八張長凳,堵住了路口,長凳上還擺放著一碗碗的茶水。
李玄陽挑了挑眼,發現這群人中既有金玉堂的,也有山藥幫的,混在一起勾肩搭背。
領頭的一個年輕人大概二十出頭的年紀,長發綁成一綹一綹的麻辮,甩在兩鬢和腦后。
他眉眼飛斜,踩著長凳,叼著草根,面露不屑的看著迎面走來的李家村眾人。
“呦,這不是李家村的李大牛嘛?山里的土包子,趕了這么久的路累不累,要不要來喝碗茶水?十兩一碗,童叟無欺!”
“馮秋桂,你他娘的找事是不是!”
李大牛鐵塔般的身軀往前一站,甕聲甕氣的喝問道。
“嘿~李大牛,天地良心啊,我擺個茶攤,貼補家用,沒得罪你吧?”
“擺攤經營,不得往外占用行道三尺,這是衙門定的規矩!”
李大牛沉著一張臉,黝黑的面容隱見怒色。
“規矩?這簡單,兄弟們,上座,喝茶!”
“好嘞~”
“喝茶,喝茶。”
......
馮秋桂大手一揮,身后兩家幫眾嘻嘻哈哈的應了,紛紛坐上長凳。
“怎么?我的顧客自個兒想搬著凳子坐道上,沒礙著這規矩了吧?”
“再說了,這兩頭...也不是過不去行人吶。”
馮秋桂指了指長凳兩側留下的空當,雖可足夠兩人通行,但馬車是絕對過不去的。
李大牛深吸了口氣,開口道:“馮秋桂,你們山藥幫就這么喜歡給人當狗?”
“李大牛,老子給你臉了是吧!今天這條道,要么你把茶喝了,結賬!要么就給老子繞著走,沒有第三條路!”
“啐!”
馮秋桂端起身旁的茶水,轉頭吐了口唾沫進去,遞到李大牛跟前。
因為藥材生意,李家村雖然沒有山藥幫那么大的體量和門路,但也分潤了一部分利益,兩者一直有些齟齬。
不過之前最多互相看不對付,還未到現如今這般箭弩拔張的地步。
見馮秋桂這般做派,李家村的青壯紛紛涌上前去,后頭的兩家幫眾也不甘示弱,叫囂著圍了上來。
“哥,我們為什么不打過去?”
“先動手,被衙門抓到了把柄,可是要挨板子的。”
“不是他們挑釁在先嗎?”
“在這城里,他們的主子就是規矩。別說是挑釁,就是把人套了麻袋打成殘廢,只要不出人命,也不會有什么問題。如果他們的主子舍得一些,就算死了人,也不會有人追究。”
李明都腦子有些轉不過來,茫然道:“那我們就由著他們欺負?這么耗著?”
李玄陽瞇了瞇眼,說道:“當然不是。”
數十人堵在街尾吵吵嚷嚷,街頭街尾圍了不少人瞧熱鬧。
不一會兒,便有三個巡街的差人看到這邊的異常,提刀往這邊跑來。
李玄陽一扯李明都的肩膀,附在他耳邊說道:“看到那邊的捕快和衙役了嗎?”
李明都不明所以的點了點頭。
“等會兒你跑前頭去,等那幾個衙役擠過來,你找一個對面鬧得最兇的,等我喊你的時候,你就馬上倒下去。”
“往邊上點摔,別擋路,記住了嗎?”
李明都點點頭,回道:“知道了,可...這是做什么?”
“讓你做你就做,別問那么多,去吧!”
李玄陽拍了拍他的肩,看著李明都往前走,見他找好對象后,便用眼角的余光一直看著那三個差人。
“干嘛呢干嘛呢!在這鬧什么!都想去牢里坐坐嗎!”
李家村三十多個青壯,還有一輛馬車,后頭又圍著看熱鬧的人群,把道路堵的嚴嚴實實。
這三個差人走不了行道,只得搬開沿街店鋪門前的貨架,踩著路牙子過來。
李玄陽見他們差不多能看清場中的局勢,立刻朝李明都喊了一聲。
“明都!”
好巧不巧,對面山藥幫的幫眾正朝前伸出手來,正要指著李明都的鼻子罵。
這憨貨在村里也不知道跟誰學的罵街,把他對面那人氣得不輕,正臉紅脖子粗的,忍不住伸出手指指點點。
李明都聽到李玄陽的聲音,頓時大喊一聲“啊~”,好似受了莫大的傷痛,往旁邊倒了下去。
山藥幫的幫眾有些愕然,手掌剛剛抬起,一臉莫名其妙的停在半空。
三個差人中,為首的捕快將這一幕看在了眼底,心中立馬感覺有些不妙。
就在下一刻,一聲大吼應證了他心中的猜想。
“你敢打我弟!”
“哥哥們,打回去!”
李家村的青壯不明所以,但聽到了李玄陽的吼聲,根本沒做他想。
李大牛第一個動手,一推跟前的馮秋桂,抬腳將湊在一旁的金玉堂幫眾踢翻。
他雖然沒練過武,但采藥狩獵,攀山越嶺,再加上鐵塔般的體魄,就是一般入境的好手,都未必能在他跟前討得好去。
“呀,打起來了~”
圍觀的百姓興奮的大喊,有些站得遠了,還搬來椅子墊在腳下,伸著脖子在那瞧。
李玄陽擠到跟前,一腳一個踢開了李明都周圍的幫眾,將他拉到街尾最后一家店鋪門前蹲著。
“你就在這呆著,假裝受傷就行了,別再往前湊。”
李明都眼睛亮了亮,隱隱明白了什么,嘿嘿笑了聲后,點了點頭。
“住手!都住手!”
捕快高聲大喊,但幾十人的混戰,打起來可就沒那么容易消停了,何況李家村的青壯們積攢了不少火氣,人多勢眾,抄起兩家幫派擺下的長凳,砸的頗為賣力。
“去把值班的衙役都叫來,快!”
捕快回頭跟兩個跟班衙役交代了一聲,站在店鋪門口也不敢親自下場。
街尾一片混亂,他若上去拉架,少不了挨上幾下,還不如等人手來齊了再說。
李玄陽怕李家村眾人吃虧,又鉆回了人群,跟在他們身后,偷偷出手,不著痕跡。
不過半刻多鐘,兩家十六個幫眾,包括馮秋桂,全被放倒,癱在地上哭爹喊娘。
李大牛帶著人,將他們圍住。
“就這點本事,還敢動手欺負人,馮秋桂,你真是越活越回去了。”
“李大牛,斯哈~你別嘚瑟,敢在城里動手打人,你們這幫刁民都等著挨板子吧!”
馮秋桂臉上挨了幾下狠的,面上一片青紫,腫的連眼睛都睜不開,剛張開口,又扯到嘴角的傷痛處,疼的喊出聲來。
“大家都看到了,是你們山藥幫和金玉堂先動的手,俺們只是在保護自己人。”
“你放屁,當時那么亂,誰能看得清楚!”
馮秋桂說完后回頭瞪了一眼馬三丁。
他不知道自己這位手下有沒有動手,但確實看到他面前有李家村的人倒下了。
馮秋桂心里有點發苦。
今日整這一出,他根本沒想過會起沖突,所以收到消息后,臨時叫了十幾人,就是想給對方添添堵,能讓對方服軟最好。
沒想到結果出了意外。
“沒看清?俺們的小弟都倒下了,你一句沒看清就想推脫?”
“李大牛,你別胡攪蠻纏,等捕快衙役來了,少不了你的板子!”
沒打過,丟了臉也就罷了,這個鍋是絕對不能再背起來,至少要讓自己占住理!
“都讓讓都讓讓~”
兩個皂班衙役在前開道,身后是兩個捕快和四十多個衙役,簇擁著正中龍行虎步的東谷縣捕頭劉文興。
季元令整合了金玉堂和山藥幫,斷了李家村的門路,這事兒他知道。
他惹不起人家季公子,李家村那群刁民他也不想理會。
但兩者在這城中廝斗,還人數眾多,他這個捕頭于情于理都得來看看,再不情愿也沒辦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