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難怪王安會如此。

真正的大明朝，不論是風土人情，還是文化習俗，完完全全和后世影視作品里演繹出來的不一樣。

如此身臨其境，自然是要好好體驗一番。

一會兒伸手拍拍樹干，一會兒彎腰聞聞鮮花，一會兒又對著某座假山頷首，不知道的還以為王安是個園林品鑒大師。

倒也不能怨王安沒見過世面，雖然天天出入皇宮，可見到的都是高強深院、紅磚黃瓦。

真正御花園里的小橋流水、段曲流觴那是一點兒都沒見識過。

雖然東宮和詠春宮也有些花草，卻也只是一般幽靜，與這小院里的景致也算各有千秋。

王安四人進入小院之后，立刻就有一名十三四歲的小丫頭迎了上來，施施然行了個禮道：“幾位大爺可有相好的？”

微胖青年笑道：“你這靈翠樓不是第一天開張？我等四人，又去哪里找個相好的？”

小丫頭抓抓頭發，似乎覺得微胖青年說的很有道理，于是抬手一招，先把眾人帶到院落中的一處空地。

空地零零散散的放著幾張桌子，黝黑青年帶頭跑到前邊坐了下來。

身邊的幾張桌子幾乎坐滿，左側是些園林景致，零散的在一些假山樹下擺放有單獨的幾張桌子，此時也已經漸漸有人入座。

右側只是一座兩層樓房，大致與路邊酒館相差無多，既有包房也有大堂，此時零零散散都是客人入座，不一會兒就變得滿滿當當。

而眾人正對面，就是王安在院外看見的那種兩三層的小樓，眼前這座則有三層高，二三層都有一座小陽臺向外突出，此時門窗緊閉，也不曉得里面是何光景。

更遠些的地方似乎還有別的建筑，應該是些廚房馬廄之類。

王安和微胖青年也準備入座，楚南天卻是冷哼一聲，有些不滿的道：“大堂里分明還有座位，卻為何讓我等坐在這露天院子里？”

“你這小丫頭好不曉事，莫非是見我等一身書生打扮，因此覺得我們沒有銀子不成？”

小丫頭一臉茫然，實話實說道：“大堂里的座位都已經預定了，只有這花園里還有空座。”

楚南天頓時面孔漲紅，就仿佛受到了什么天大的侮辱一般，冷哼道：“你可曉得我是誰？”

小丫頭心直口快，“誰呀？”

楚南天猶如受到暴擊，眼珠子猛然一瞪，怒道：“你你你……我不與你這黃毛丫頭一般見識，把你家老鴇叫來！”

沒想到小丫頭竟然果真嗯了一聲，隨即便轉身跑走。

楚南天等人頓時傻眼，原本只是一句氣話，想嚇唬嚇唬那小丫頭，誰知小丫頭片子竟然當了真。

人在這倚波街開設秦樓楚館的，哪一個背后沒有這大背景。

別看這些小院的老鴇都是女人，但其實小院背后各有東家。

不是勛貴就是鄉紳，隨便拎一個出來都是響當當的人物。

只是因為某些原因不方便露面，所以對外都是這些老鴇當家。

可楚南天等人也算是花叢常客，這點潛規則當然明白。

真把人家惹出來，要收拾他們這幾個國子監的書生，也就是幾句話的事。

不過好在，眾人也并未鬧事，只是略微有些不滿小丫頭的安排罷了，這點口角還不至于如何。

沒多久，那個小丫頭便領著一個風姿綽約的女人走了過來。

大約三十余歲身段豐滿，從頭到尾都透著一股熟透了的韻味。

對于王安這種，博采眾家所長之人而言，簡直具有致命的誘惑。

即便是楚南天等人，眼睛里也頓時放出了亮光。

只不過楚南天和微胖青年他們，似乎認識眼前這女子，微胖青年和楚南天更是主動上前，打起招呼。

“原來是王干娘，沒想到此間小院也是您在打理！”

叫王干娘的女人顯然也認識楚南天和微胖青年，微笑著做了一禮，道：“原來是楚公子和何公子，還有李公子也在！”

黝黑青年此時也站了起來，目光狂熱的盯著王干娘，仿佛化身一頭黑色猛獸，讓人懷疑他下一秒就要撲上去。

王安暗暗點頭，料想這姓李的黝黑青年也是同道中人。

正自猜想，耳邊又傳來玩干娘的聲音說道：“這位公子倒是面生，不知高姓大名？”

姓何名如山的微胖青年拉了拉王安，王安這才如夢初醒，趕忙還禮道：“本官姓王，單名一個安字。”

之前王安與何如山三人交談的時候并未使用本官的字眼，即便是互相通報姓名的時候也沒有道出自己的來歷。

此時何如山三人一聽王安如此自稱，頓時吃了一驚。

就連王干娘也是微微詫異，又見王安如此年輕，頓時懷疑是某位勛貴人家的子弟。

于是言語間也客氣不少，再次行了一禮問道：“原來是朝廷的命官，不知王大人在何處就職？”

王安不好意思的撓了撓頭，靦腆的笑道：“官職卑微，說出來怕惹干娘笑話。”

王安這副粗歌般的憨厚模樣，頓時惹得王干娘捂嘴輕笑，一對波濤笑得花枝亂顫惹人眼亂，這才道：“王大人能夠賞臉到此，就是看得起我們靈翠樓，妾身高興還來不及，如何會笑話？”

王安這才說道：“倒也不在什么要緊的衙門，只是錦衣衛里的一名小旗。”

王安沒有說出自己具體的職務，因為大內將軍的職責多少有些敏感，在這煙花柳巷之地說出，恐怕徒惹是非。

然而即便如此，也已經足夠惹人注目的了。

不僅是王干娘，即便是自命甚高的楚南天和何如山三人，也都詫異不已。

朱元璋裁撤親軍都尉府，改設錦衣衛的事情，眾人也是聽說的。

自然也知道，錦衣衛乃是天子親軍，不但繼承了親軍都尉府和儀鑾司護駕儀仗之責，同時也具有緝事審訊之權。

雖然錦衣衛只是剛剛成立，還沒有展露出其鋒利的獠牙。

但類似王干娘這般，從事灰色產業的人，卻已經從各種渠道耳語目染，意識到錦衣衛的可怕，立刻就對王安刮目相看。

雖然對方只是一個小旗，但也算是王安認識的第一個錦衣衛。

干他們這行當的，三教九流哪個都要結交，何況是錦衣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