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親教導菲奧娜劍術,教會教導菲奧娜神術。家庭、社會、法律帶給了菲奧娜勇氣與決心,她堅信,無論面對怎樣可怕的敵人,即便自己無力握劍,也絕無半點退縮。
她現在所面對的,沒有一絲一毫的能力對她發起攻擊,可菲奧娜她卻想退縮了。
沿著小屋一角的石砌臺階拾級向下,便是一條狹長而筆直的甬道,左邊石壁上間鄰的蠟燭的燭光跳動,映照出對應右方間隔的石室中的模樣——那些人的死狀。
骨骼從腹部穿刺而出,一灘碎肉涂在墻上,窒息者吐出發藍的舌頭,切下的四肢取代了眼與耳的位置……種種死狀,不一而足。它們就像是來自地獄的繪畫,讓人惡心,讓人膽寒。
菲奧娜畢竟只是一名十五歲的小女生,閱歷不足,哪見過這種場面,如果不是身邊跟著米克,為了自己面子,以及尋找未死者的責任感,她真想立馬離開這個鬼地方。唯一值得慶幸的一件事是卡洛斯對每間石室都施加了封閉氣味的魔法,這才沒有腐爛的氣味散開。
至于米克,一路上都是偏著頭,眼不見那就好受多了。
走到盡頭,是一間空置的石室,正是關押米克的那間。
“二十四個……”菲奧娜臉色有些灰暗,那些名單上的人物,除了米克,無一生還,這讓她很是沮喪。
見菲奧娜表情不對,米克忙出聲安慰道:“菲奧娜小姐,這并不是您的錯,何況您確確實實救了我,不要灰心,你已經非常厲害了……”
你可千萬不能被情緒影響狀態啊,萬一有什么意外,我可沒辦法全身而退。想到這么個利害關系,米克更是賣力安慰。
“別難過,這次失敗給你積攢了下次成功的經驗……”
“那些大人物也失敗過,還不是照樣風生水起……”
“還有,誰說你失敗了?我?我哪里有話語權啊……”
聽著米克那毫不靈動卻努力的話語,菲奧娜不禁噗呲一笑,心情好轉了不少。
“額,不傷心就好。”米克接著極小聲地喃喃自語:“雖然我覺得在別人尸首前笑不是什么好的行為……嗷。”
米克被菲奧娜手肘頂了一下,還被瞪了一眼。
“走了!”
米克見此,無奈笑了笑,分明還是個小孩嘛,不過我也大不了多少。
原路離開,菲奧娜向那二十四個逝者默默祈禱了一陣后,拔劍出鞘。
“菲奧娜小姐您為什么突然拔劍?”米克見狀驚疑不定地問道,“莫非是還有什么危險在附近。”
他可不想穿越過來沒多久就領盒飯了。
長劍綻放出光芒,與戰斗時不同,此時顯得很是柔和,就像一柄火把。光亮照耀下,米克看見菲奧娜翻了個白眼,似乎是對米克的疑神疑鬼無語。
喔,原來是照明啊。米克見此笑了笑,試圖用笑聲緩解自己的尷尬。
“走吧。”菲奧娜向前行進,米克緊隨其后,遠離了這個是非之地。
走出不過數十米遠,米克回頭看向那個已被毀去半邊的破舊小屋,心中發愁:“我該怎么在這個世界上好好活下去呢,恐怕只有走一步看一步了,先向這位好心的菲奧娜小姐詢問一下更多的情報吧,只靠記憶碎片終究只是一知半解。”
想明白自己想要知道些什么,米克輕咳兩聲,開口道:“菲奧娜小姐,我能問一下這里是哪里嗎,是否還是在帝國境內?”
“當然是在帝國境內。”菲奧娜掃過擋路的雜草的同時回答,“這里是帝國西北部的艾蘭德爾自治省。”
米克不禁吸了一口涼氣,要知道,原主所在的雷文省可是在帝國南方,這兩個的距離可絕對不算短。
可惡,為什么最關鍵的,我沒有了“我”被魔法學院趕出來的記憶,不行,我要繼續掌握情報。
米克繼續問道:“那個,艾蘭德爾我不太了解,能請你為我介紹一下嗎?”
“小事一樁。”菲奧娜登時回答道,但是卻沒有下文,以至于腳步都慢了下來,米克看見了一張因苦想而皺眉的側臉,許久,菲奧娜好像想到了什么,眉頭舒展,開心地說:“圖書館旁邊有一家叫‘白珍珠’的餐館,那里的招牌甜品,那里的櫻桃圣代非常好吃。”
米克嘴角微微抽搐,好半天才回答:“很好。”
“怎么,難道你不喜歡甜食嗎?”菲奧娜轉過身來,臉頰微微鼓起,對米克進行說教:“糖分是神明給予人類的恩賜,怎么會有人不喜歡甜呢……”
米克看著菲奧娜滔滔不絕地說起糖的種種好處,遍及歷史與宗教,這才意識到,從菲奧娜這里問出想知道的不太可能。
…………
“看吧,壓根沒多遠,加油啊,米克,馬上可以到城內了。”菲奧娜指著艾蘭德爾城說道。
而早已氣喘吁吁的米克根本無力回話,只是默默在心里吐槽:“差不多兩個小時的行程你跟我說近?”
本來作為一介大學牲的張宜榔就沒什么體力,這原主的身體也不怎么樣,硬生生在崎嶇不平的土地上走兩小時不停也確實有點為難他了。
“放心,到城里你就安全了,所以快點走吧。”
米克幾乎是被菲奧娜拉著走向城池的。
艾蘭德爾高聳的城墻由厚重的石塊堆砌而成,城墻上布滿了歲月的痕跡,透露出古老而堅韌的氣息,城墻的頂部排列著整齊的垛口和箭塔,仿佛隨時準備抵御來犯之敵。
城門是一座巨大的拱形結構,由堅固的木材和金屬制成,上面鑲嵌著繁復的圖案。守衛士兵們身披鎧甲,手持長矛,彰顯出城池的戒備森嚴。城外停著一輛馬車,表面打磨得光滑細膩,散發著溫潤的光澤,帷幔上繡有騎士的頭盔與劍,邊緣綴有金色的流蘇,在微風中輕輕搖曳。
可菲奧娜看見那輛馬車時,停下了腳步,可想到自己身邊有個需要幫助的米克時,還是咬了咬牙,走上前去。
接近時,帷幔拉開,一個身材高大的男子從中走了下來。
他有著與菲奧娜一樣的金發,目光如炬,眉宇間透露出一股剛毅與果敢,身著不過亞麻粗布,卻有披掛鎧甲一般的氣質,門前站崗的士兵都投來敬畏的目光。
不用多說,這肯定是一名大人物。
“爸……”
“上車。”菲奧娜話音未落,便被其以不可置否的語氣打斷,同時還瞥了一眼旁邊的米克,補充道:“你也一樣。”
聞言,菲奧娜乖乖地上了車,米克也同樣如此。等到那名男子上車后,帷幔閉合,馬車向城內駛去,路過時,那些正值夜班的守衛發自內心地對其敬禮,馬車走遠后,士兵們議論紛紛:
“你們看見了嗎,團長的千金,長得多漂亮啊。”
“平時又不是看不見,大驚小怪,要我說還是不穿鎧甲的團長更少見。”
“那最近看見團長的機會不是要多少有多少?真是的,你不會是腦子抽風了吧。”
“小子皮癢了是吧,等著,換完崗就來單挑。”
與城門的熱火朝天不同,馬車內一時之間安靜異常,菲奧娜成了個焉頭蘿卜,誰也沒有說話。
米克在心底嘆了一口氣,畢竟菲奧娜救了他,這尷尬的環境還是得由他挺身而出來打破,才勉強算償還一點恩情。
于是米克正襟危坐道:“這位先生……”
“亞瑟·艾爾文。”
“好的,艾爾文先生,我叫米克·羅素,請您聽一下鄙人的看法。”米克并沒有被打斷節奏,“還請不要責備艾爾文小姐,作為一名帝國的公民,一位虔誠的信徒,一個英勇的騎士,她的所作所為即便缺乏考慮,但依然表現了正義與良善,這想必離不開閣下您平日的教導。如果您對令千金所行之事不滿,還請責罰我個人,不要責罰小姐她,以免損害了她那顆純潔的正義之心。”
說著,米克把頭深深埋低,表現了自己的誠心,但沒有跪下,表明了自己的自尊。
隨即又是一陣長時間的沉默,米克現在也看不見亞瑟·艾爾文的表情,這讓米克內心忐忑,不知自己的話語哪里不合胃口。
“抬起頭來。”亞瑟·艾爾文說道。
米克照做,對上的是一副嚴肅的面孔。
完啦。
可隨著米克心情一沉,亞瑟·艾爾文突然放聲大笑。
“哈哈哈!誰說我要責備我親愛的小菲奧娜了,我高興還來不及呢。”
聞言,菲奧拉頓時精神了起來:“真的,爸爸,你不怪我?”
亞瑟·艾爾文帶著溫和笑意說道:
“當然不怪,年輕人就是應該有一股沖勁以及樂于助人的品格,至于危險嘛,確實應該注意。但是……都已經過去了,那就不算個什么事。當然,菲奧娜,你得告訴爸爸我你經歷了什么。”
說完,亞瑟·艾爾文還俏皮地擠了擠眼睛,與先前嚴肅的氣質判若兩人。
“好的,爸爸最好了。”于是菲奧娜一五一十地把先前發生的事告訴了亞瑟。
亞瑟聽完,只是點了點頭,沒有評論什么,而是轉頭對米克說道:“這么來自南方的小伙子,如果不嫌棄的話,近日還請暫且在寒舍住下,請放心,我亞瑟·艾爾文絕不會歧視任何一位魔法病人,畢竟,我也是。”
身在異鄉,米克對此感到一陣溫暖,真心實意地道謝:“多謝,那就恭敬不如從命了。”
馬車停下,來到了父女二人所住之地——一幢精致的三層房屋,門口處還有一名女仆正恭候主人的到來。
亞瑟讓女仆先帶著米克去往客房,自己留下女兒二人獨處。
“你真的擊退女巫卡洛斯了?”此時的亞瑟語氣里帶上了嚴肅。
“那,那還有假嗎。”菲奧娜小聲嘀咕著,有些心虛,畢竟是卡洛斯自己傳送走了。
亞瑟思索了一陣,沉聲道:“以后遇見她了,直接遠離,不要問為什么。”
菲奧娜還想爭辯幾句,可見父親的表情甚是嚴肅,明白他是認真的,只得嘟囔兩句:“知道了,我去睡覺了。”說著便朝家里走去。
“等一下。”亞瑟叫住了菲奧娜,有些不好意思地說:
“別告訴你媽,不然我會被罵的。”
菲奧娜做了個鬼臉,笑道:“你猜我說不說,略略略……”便快速跑進屋內了。
亞瑟搖頭,自言自語:“唉,小菲奧娜的性格從哪里學來的,真的是。喔,學我的啊,那沒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