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生田面色苦澀，腦海中思緒翻涌，也不知之后該何去何從。

他一把老骨頭殞命于妖物口中倒無所謂，可阿若這些孩童還有那群正值輕狀的村民該怎么辦。

渾濁的瞳孔失去焦距，河生田眼神于這無垠灰蒙中游覽。

“那是什么？”

視線突然捕捉到一樣東西，不由疑惑自語出聲。

遠處，一只瘦小黑影蹣跚而來，走路搖搖晃晃仿佛下一步就會跌倒在地。

河生田連忙收斂心下一切雜念，定睛望去。

“妖？妖物？！”

模糊看清那影子，他忍不住驚訝出聲。

這片灰蒙世界除過大量凡人外，還有許多小妖。

不過除了開始被抓入此地幾天打過照面外，之后再無任何交集。

老丈也樂得清閑，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爺爺？”

阿若也看到了遠處那道黑影，疑惑道。

“那好像是條……狗？”

黑影不斷靠近，河生田也終于看清了其面目。

眼底浮現凝重，他立即起身將阿若護在身后，低沉道。

“妖物。”

一頭牛犢大小的灰狼踉蹌走到兩人幾丈外，懵懂的眸子看向對面直立的奇怪生靈。

淡淡的野草湯香味涌入口鼻，小狼口中發出嗚咽，掙扎又上前幾步忽然栽倒在地。

在糧食短缺下凡人還能倚靠自身意志支撐，暫時不會爆發沖突。

可這群不過初開靈智的小妖卻不行。

多日的饑餓令它們內部產生激烈廝殺，強大的妖物只得通過獵殺弱小妖物來保證自身生存。

即便各族群中有首領頭狼的壓制，結果依舊收效甚微。

小狼跌倒在地，布滿血絲的疲憊眸子緊緊盯著河生田手中的木碗。

仔細觀察遠處小妖，老丈眉頭皺起。

那小狼現在瘦弱到皮包骨頭，虛弱異常，后肢還反過來彎折皮下有血液滲出。

口中再度發出求助的嗚咽，小狼再難以支撐，雙眼忍不住開始閉合。

“爺爺。”

阿若小聲呼喚，就算對方是妖物，可看這樣子應當算是孩童，并且實在可憐。

孩童心性單純，阿若更是十分善良。

小狼沒有惡意并且如此虛弱，她不由心生憐憫。

河生田察覺到小狼視線，低頭看眼手中僅喝了兩口的野菜湯，又將視線投向遠處倒地嗚咽的小狼。

老人心生苦澀，不由想起曾經妖災爆發時全村人躲在后木河的模樣。

即便種族不同，可這份對生的渴望卻是相通的。

“你待在此地，我去看看。”

低聲囑托阿若一句，河生田起身上前。

幾步來到小狼身前，老丈居高俯視下方處在半昏厥狀態的妖物。

“哎。”

不由輕嘆，都自身難保了，還想多管閑事。

俯身小心將木碗放到小狼嘴旁，河生天很清楚怎樣和猛獸小妖打交道，對方進食過程中打擾就是自尋死路。

所以做完這一切便安靜退后，默默等待。

小狼察覺到身旁有人出現，可極度虛弱讓它連呲牙都做不到。

正恐懼自己接下來命運時，鼻邊忽地傳來方才聞到的怪異香味。

極力張開眼睛，就發現一只和鬧到差不多高的破舊木碗擺在身旁。

香味勾動鼻腔，小狼也顧不上自己是肉食動物，掙扎起身將頭埋進那碗中，大口吃起來。

看著不遠處那小妖動作，河生田面上忍不住露出笑容。

“真是老了，看到一點不稱心就這樣。”

嘴中呢喃，他衣下干癟的肚子此時卻不合時宜的發出響聲。

暫時不理會自身情況，河生田開始仔細打量小狼后腿傷勢。

老丈不清楚的是，他的一切所作所為全都被一位少年看在眼中。

呂封捧著野草湯，蜷縮于人群中。

當日跟隨常仙長幾位好友離開秘地后，便遇到了那看上去像個好人的儒雅中年男子。

有水云等人作保，呂封也被帶著離開秘地。

可御風途中他意識驟然喪失，再清醒便發現身處這片灰蒙世界中。

并且之后幾日中，不斷有大量凡人小妖被送入其中，不清楚當下狀況的呂封自然不會冒險行事，打算先當個凡人少年靜觀其變。

多日生活讓他明白這些全是妖族為了某個圖謀做的準備，不過呂封并未十分擔憂，因為他堅信常仙長一定會來解決此事。

原本呂封就安靜的吃著野菜湯，可當那小妖出現后，他就不能再置之不理。

幾日相處，他對河生田印象很不錯，是位有能力又慈祥的老人。

即便呂封修為不高，但小狼這種初開靈智的妖物對他而言構不成絲毫威脅。

倘若真因為這點善心釀成大禍，呂封便會出手斬了那小妖。

喝完最后一口野菜湯，呂封起身，不動聲色的朝老丈所在走去。

河生田可不知這一些，安靜看著小狼舔舐碗中湯水。

臉上不由流露慈祥，猶豫片刻，他緩慢俯身將手朝小狼頭頂摸去。

小狼發現了身前人動作，不過并未察覺任何惡意，再加之這碗野菜湯，就任由他去了。

河生田輕輕撫摸頭頂毛發，手感很是粗糙，其內還夾雜有泥土結塊。

不過河生田可不是簡單想擼狗，此舉目的是為了試探小狼對他還心存多少警戒。

三根手指輕拂狼頭，老丈見小狼不怎么反抗也放下心來。

隨后將視線投向小狼那翻折的后腿，這種傷不早點處理，日后恐會落下病根。

起身繞到小狼背后，河生田端詳一陣后心下便有了主意。

從懷中取出煙桿，老丈動作忽地頓住。

凝視手中陪伴自己不知多少年的老伙計，又看眼地上的小狼，他不再猶豫。

拆下斗缽，僅留根筆直煙桿。

河生田隨之又從襤褸衣角上撕下幾縷破布握在手心。

“小崽子，別動。”

小聲笑道，老丈蹲下按住小狼，單手在那翻折的腿上不斷摸索。

“脫臼，好像骨頭也出了點問題，可現在又沒有藥……”

嘴中不斷呢喃，農耕社會，活得越久懂得越多。

對治療跌打損傷，河生田有自己的一套獨特方法。

小狼受傷的后肢突然被人按住，疼痛加驚慌使得它下意識呲牙低吼。

但終究是開了靈智，不似尋常野獸。

它也明白這老兩腳獸沒有惡意，貌似還想救治自己。

便忍耐心下本能，安靜趴臥，任由河生田手上動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