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蒙覆蓋天際，整方世界都籠罩于一片暗淡中。

無風無塵，若從上方俯瞰，能看到密密麻麻的渺小黑點。

“村長。”

虛弱的聲音響起，河生田聞言抬起渾濁的眸子望向身旁。

“吃點東西吧。”

一名衣著襤褸的漢子手端只破舊木碗，走到河生田身旁。

碗中湯水十分渾濁，僅在表面漂浮幾片野草和些許沉底的糙米，很是寒酸。

視線掃過，河生田接過碗。

“現在還剩下多少糧食。”

多天的饑餓令他聲音極度虛弱。

“就算現在每天一人一碗野菜湯，糧食也最多夠半天的了。”

漢子嘆息道。

“按道理昨天那群妖物就該來送些糧食，水和柴火，可是到現在都沒能見到影子。”

河生田渾濁的眸子注視著同樣渾濁的菜湯。

“指望他們？要不是那群妖物我們會被抓來此地。”

他情緒低沉，在凡人中還有點見識的他明白此是必死之劫。

“鼠爺怎樣了。”

老丈忽地開口問道。

“哎，糧食太少，加上鼠爺本就有傷，這幾天一直在昏睡。”

無奈點頭，河生田眼眸悲戚。

當日村外忽然出現大批妖族，即便灰二以命相搏，拼死抵抗，但也雙拳難敵四手，最終結果便是全村男女老少全都被妖族押送到此地。

自那之后，他們和外界便徹底失去聯系，更不清楚日后會落得怎樣的命運。

“河村長。”

正當河生田舉碗悲痛時，幾道聲音自他身后響起。

五六名衣著面容各異的人走來，近前后同時朝河生田抱拳行禮。

“你們來了。”

河生田嘆息，抬眼看向身前幾人。

此地并非只有河家村，妖族還將其余地方的大小村子村民全都圈養在此地。

而這些村子中，河生田年紀最大，閱歷品行也都被眾人所認可。

在目前情況不明了下，大家便推舉河生田當領導者。

“河村長，現在糧食只夠明日一天，之后該怎么辦。”

“鄉親們現在個個吃不飽，一旦斷糧得餓死多少人啊。”

“是啊，還有疫病的問題，這里沒有藥物那群妖族又不管，現在好多崽子全都染了病，不知道還能活多久。”

……

眾人七嘴八舌的敘述著當下慘狀，令河生田腦袋發脹。

“都先停停！”

河生田煙桿輕敲地面，枯槁的面龐上浮現怒色，呵斥道。

幾日中，老丈的確建立起了一定威望，他一開口嘈雜聲紛紛停止下來。

“那群妖族只將我們抓到此地，卻未痛下殺手說明暫時我們還得活著。”

環視在場那張張疲憊蠟黃的臉，河生田語氣軟了下去。

“再等等吧，還有一天，看他們會不會再送來些糧食。”

他這不過推脫之言，但當下除了等待別無他法。

“那邊不還有大群妖物嗎。”

這時，有位中年人抬手指向某處方向。

“讓幾位圖騰聯手抓些妖族回來，他們的肉也能吃。”

聞聽此言，眾人盡皆點頭，認為此事可行。

這片灰蒙世界除過凡人外，還有諸多小妖。

“圖騰們身上多少都有傷，不易貿然晃醒，此事等明日過后再議。”

想到灰二狀態，河生田忍不住再度嘆氣。

守護圖騰和村落凡人關系十分緊密，宛若一家人。

河生田言語的確沒錯，這群人也都明白圖騰如今狀態，不到萬不得已時不愿意貿然打擾。

“那我等便告辭了。”

其余幾村村長開口，眾人也沒能討論出個結果，只得告辭離開。

幾人走后，這里再次變得冷清。

河生田小口喝著野菜湯，渾濁的的眸子不知在想些什么。

而就這時，老丈身旁突然響起道帶有俏皮的聲音。

可惜這聲音中更多的是疲憊虛弱。

“爺爺。”

小阿若始終在遠處安靜觀望著，見爺爺忙完后才敢上前來。

河生田笑著揉了揉小女孩腦袋，看清那憔悴的小臉后，眼底藏著難以逝去的悲傷。

阿若面色蠟黃，雙頰深深凹陷，眼底深沉，嘴唇毫無血色。

妖宮將這群凡人小妖抓來后，便隨意扔在這灰蒙世界里，根本不再理會。

一些途中受傷來不及治療的小妖凡人在進入灰蒙世界后，難以支撐就此喪命。

可這里既無法土葬，也沒辦法燒掉尸體。

久而久之一些小妖尸體開始潰爛，逐漸傳播成了瘟疫。

而像阿若這種年齡的孩子，吃不飽下根本難以抵抗侵害，無法遏制的染上了疫病。

“感覺怎么樣了。”

河生田笑道，希望用輕松的語氣讓小女孩不要太過傷心。

“感覺好一些了，爺爺。”

阿若也笑道，可惜有些勉強。

收斂眼中悲傷，老丈低聲又問道。

“小阿若來找爺爺什么事情啊。”

“我過來看看爺爺有沒有好好吃飯，平時也不要太累了。”

阿若面上極力露出燦爛。

可笑容剛一浮現，她便開始止不住的劇烈咳嗽。

河生田見狀，連忙輕拍女孩后背。

捂著心口，劇烈的咳嗽宛若能撕裂阿若的心肺，可她依舊堅持揚起小臉，語氣堅定道。

“這群妖物作惡多端，我相信仙人哥哥一定會來救我們的。”

“一定的。”

老丈也附和道，可盡七十年的風雨飄搖，他最明白世間殘酷，對那群漫天仙神，妖魔鬼怪根本不會心存任何幻想。

畢竟，沒有誰會在乎世間萬千凡人的生死。

他們如今處境本就糟糕至極，說不定下一刻便會殞命妖口。

河生田的話只不過是不想打碎小女孩心中的幻想，讓孩子心中再多一點希望。

哪怕借著這份希望多活一天也好。

念頭至此，老丈不由想起當日見到的那抹風采。

那位上仙明明逍遙出塵，一眼便能知是真正的天上人物，是他這種凡人一輩子無法企及的存在。

可那上仙卻又那般隨和，那般有人氣。

河生田眼前浮現當初下意識跪拜仙人，卻被那上仙制止的模樣。

年輕時他也曾見過幾次仙人，哪次出現不像帝王一般，滿城百姓只能俯跪，聽著那華貴步屨踩踏地面經過的聲音。

那位上仙卻不同，大不同。

雖然表面看起來只是不喜這種跪拜禮節，不過河生田心中卻隱隱感覺是上仙厭惡的是他們甘愿于仙人面前放低人格。

想法飄遠，老丈嘴中不自覺低聲呢喃。

“或許，真的會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