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 目擊癥人
- (加)林伍德·巴克利
- 6608字
- 2024-07-17 10:38:16
“假設你住在皇家橋飯店,你想去盧浮宮,你會怎么走?”托馬斯問我,“別這樣嘛,這是個超簡單的問題。”
“什么?”我反問道,“你在講哪個城市?”
他嘆了口氣,隔著餐桌悲哀地看著我,仿佛我是個不知道怎么從一數到五,讓他大為失望的小孩一樣。我們的外貌有很多地方很像,托馬斯和我。我們的身高都是一米八,都有一頭不太濃密的黑發,不過托馬斯要比我重幾磅[1]。我比較像喜劇電影《全職浪子》里瘦一些的文斯·沃恩,他則比較像《分手男女》里胖一些的文斯·沃恩。我看起來比較健康,不過這和體型沒有關系。當一個人足不出戶,每天都花二十三小時的時間在房間里——他把在廚房吃早餐、午餐和晚餐的時間分成每段二十分鐘的三個休息時段——看起來當然會病懨懨得像面團一樣蒼白。他可能還嚴重地缺乏維生素D,他需要到百慕大群島去曬一個星期的太陽。盡管他從來沒有去過那里,他可能還是可以把當地所有的飯店和飯店所在的地址全都告訴我。
“我說盧浮宮。這樣你還不知道我在說的是哪個城市嗎?盧浮,盧浮宮,你好好想想。”
“我當然知道,”我回答他,“巴黎。你說的是巴黎。”
他贊許地點點頭,看來好像就要發狂了。他已經把我幫他熱好的微波冷凍肉丸吃光了,而我卻連一半都還沒吃完,看來應該也吃不完了。我寧愿出去啃涂了黃油的面包。坐在我對面的托馬斯,身體扭曲地朝著樓梯的方向,仿佛隨時都可能從椅子上跳起來沖上樓梯一樣。“沒錯,那么如果你要去盧浮宮的話,你會怎么走?”
“我怎么會知道,托馬斯,”我疲憊地說,“我知道盧浮宮在哪里,我曾經去過。我二十七歲的時候,曾經花了整整六天在逛盧浮宮。我還在巴黎住了一個月,就為了上一堂藝術課程。可是,我根本不知道你說的這家飯店。我沒有住飯店,我住的是青年旅館。”
“皇家橋飯店。”他重復了一遍。
我面無表情地看了他一眼。
“在蒙塔朗貝爾街上。”
“托馬斯,我不知道……”
“就在巴克街口。噢,不會吧。那是一棟用灰色石頭砌成的老飯店,前面有座看起來像是用胡桃木還是什么做成的旋轉門。旁邊有一棟專門做X光檢查或是什么的地方,因為它的窗戶上寫著‘乳房X光檢查’,還有什么‘放射醫療’之類的字眼。檢驗機構的樓上有一些公寓,或者類似的地方,窗口還擺了好幾個種在陶土花盆里的盆栽。那棟建筑看起來好像有八層樓,左手邊還有一家看起來很貴的餐廳。餐廳外面搭了一座看起來很像黑色雨篷的東西,窗戶也是黑的。不過,不同于巴黎其他的咖啡館,這家餐廳外面并沒有露天的桌椅,還有……”
這些全都在他的腦袋里。
“我真的很累了,托馬斯。我今天去了哈里·佩頓那里和他談過了。”
“從那里出發,盧浮宮是最容易到達的地方。你只要走出飯店,就幾乎可以看到盧浮宮了。”
“你不想聽聽我在律師辦公室里談了些什么嗎?”
他只是在我面前不停地揮手:“你先穿過蒙塔朗貝爾街,再越過一個三角形的人行道,然后就到巴克街了。之后,你沿著右手邊走,穿過大學街后繼續往前,再穿越過韋納伊街——我不確定我的發音對不對,因為我高中的時候從來沒有上過法文課——就會看到角落里有家店。店里的櫥窗里擺滿了賣相很好的糕點和面包,然后越過利勒街,不過還要繼續往前走……”
“佩頓先生說,爸爸在遺囑里把房子留給了我們。”
“如果你筆直朝前走,就可以看到了。我是說盧浮宮,即便它其實是在河的對岸。你繼續往前走,越過左手邊的阿納托爾·弗朗斯碼頭,右手邊則是伏爾泰碼頭。我猜,到那里之后,路名就變了。你靠右走,不過還是要繼續過橋,那就是皇家大橋。我想那個字應該是橋的意思。一旦過了橋,你就到了。很簡單吧?你不用轉來轉去就可以到了。你只要走出飯店的大門,轉一個彎,然后就到了。我們再來個難一點的吧。你隨便說一家巴黎的飯店,我就可以告訴你怎么走到那里,而且是最短的路程。雖然有些時候要到達一個地方可以有上百種走法,但是不管怎么個走法,距離都差不多,就像紐約一樣。不過,巴黎和紐約不同,因為巴黎到處都有街道,而且街道都不是棋盤狀的分布。但是,你明白我的意思,對嗎?”
“托馬斯,我要你暫停一秒鐘。”我耐著性子說道。
他朝著我眨了眨眼睛:“什么事?”
“我們得談談爸爸的事。”
“爸爸死了。”他說著再度看了看我,好像我的智商有點問題一樣,他的臉上隨即出現了一抹短暫的哀傷,然后看向窗外,“我在溪邊發現了他。”
“我知道。”
“晚餐的時間比平常晚了。我一直在等他來敲我的房門,告訴我晚餐的時間到了。我一直等著,直到肚子實在很餓了,我才下樓去看究竟怎么回事。我先在房子里繞了一圈,再下樓到地下室去,我以為他會在那里修理暖氣爐還是什么的,但是他并沒有在那里。他的車子還在,所以他應該就在附近。等我在家里遍尋不到他的身影后,我才到外面去找他。谷倉是我第一個去找的地方。”
這些我之前都聽過了。
“當我在谷倉里找不到他的時候,我開始在附近徘徊。等我走到斜坡的頂端時,我就看到他被壓在割草機下面。”
“我知道,托馬斯。”
“我把割草機從他身上推開,雖然很重,但我還是推開了。然而,爸爸并沒有因此坐起來。所以,我就跑回家里打電話報警。他們來的時候說他已經死了。”
“我知道,”我重復道,“那次經歷對你來說一定很可怕。”
“它還在那里。”
那臺割草機是我從斜坡下弄上來放到谷倉里的,因為意外發生之后,它就一直擱置在斜坡底下。我不知道它還能不能發動,只知道當割草機翻倒的時候,里面的機油全部流光了。如果我需要的話,谷倉里還有半罐機油可以使用。
“有些事我們得弄清楚,”我對他說,“你知道的,爸爸已經去世了,接下來我們該怎么做?”
托馬斯點點頭,若有所思地說:“我在想,我現在能不能把地圖釘到他房間的墻上。我已經沒有地方可以用了。他和媽媽說過,我不能把地圖釘到一樓或者樓梯底下。不過,他的房間在二樓。既然他已經不睡在那里了,我就在想不知道你覺得如何。況且,媽媽也不在了,那個房間就沒有人會睡在里面了。”
他說得不完全正確。我一直都睡在托馬斯隔壁的空房,那是母親為了讓我回來探訪時有地方住而準備的,雖然我并不經常回來。不過,昨晚我已經搬到爸爸在走廊盡頭的房間過夜了,因為整個晚上我都聽得到隔壁傳來的鼠標點擊聲,讓我實在無法忍受。我去過托馬斯的房間一次,要求他把音量關掉,但是他根本不予理會。因此,我索性就換房間、換張床睡。一開始,躺在已逝的父親床上還讓我覺得可笑,不過我很快就適應了,因為我實在太累了,而且我原本就不是多愁善感的人。
“你不能一個人住在這棟房子里。”我告訴他。
“我不是一個人。你也在這里。”
“我還是得回到我家。”
“你現在就在家,這里就是家。”
“這不是我家,托馬斯,我住在柏林頓。”
“柏林頓,佛蒙特州。柏林頓,馬薩諸塞州。柏林頓,北卡羅來納州。柏林頓,新澤西州。柏林頓,華盛頓。柏林頓,安大略,加拿大……”
“托馬斯。”
“我不知道你知不知道還有多少叫柏林頓的城市。你得說得仔細一點,你得說‘柏林頓,佛蒙特州’,不然人家不會知道你到底住在哪里。”
“我以為你知道,”我說,“你希望我那么做嗎?每次我告訴你我要回到柏林頓的時候,你都要我加上‘佛蒙特’幾個字嗎,托馬斯?”
“不要生我的氣。”他說。
“我不是在生你的氣,不過我們確實需要談談其他的事。”
“好吧。”
“等我回到我自己的地方時,我會很擔心把你一個人留在這里。”
托馬斯搖搖頭,仿佛沒什么好擔憂似的:“我不會有事的。”
“這里什么事都是爸爸在做。”我繼續說,“他煮飯、掃地、付賬單,到城里去買日用品,確定暖氣爐可以正常運轉。萬一有問題,他也會打電話叫人來修理。此外,其他東西有故障了,他都可以自己修理。如果電燈不亮了,他就會到地下室把總開關重新打開。托馬斯,你知道總開關在哪里嗎?”
“暖氣爐沒什么問題。”他只是這么回答我。
“你連駕照也沒有,”我說,“你要怎么去買食物回來?”
“我可以叫人送貨上門。”
“我們住在一個鳥不生蛋的地方。況且,誰會去超市幫你挑你要的東西?”
“你知道我要什么。”托馬斯說。
“但是,我不會在這里。”
“你可以回來,”他說道,“每周回來一次,幫我買食物、付賬單,然后看看暖氣爐是不是正常,再回柏林頓去。”他停了一下才又說,“佛蒙特州的柏林頓。”
“那其他日子呢?就算家里有食物好了,你可以自己做飯嗎?”
托馬斯把頭扭開。
我向他靠近了一點,把手輕輕放在他的手臂上:“看著我。”他勉為其難地把頭轉回來。
“也許,”我說,“如果你的生活習慣稍微有所改變的話,你自己也可以承擔一些責任。”
“你是什么意思?”他問。
“呃,也許你需要稍微合理地安排你的時間。”
他的臉上浮現出一抹迷惑的表情:“我的時間安排得很好。”
我收回手,將雙手撐在桌面上:“那你倒說說看。”
“我是安排得很好,我很善于安排我的時間。”
“把你的一天描述給我聽。”
“哪一天?例如星期幾?還是周末?”他在閃躲。
“你覺得你周一到周五的日常安排和周末有很大的不同嗎?”
他想了一下:“我覺得應該沒有。”
“那么隨便哪天都可以,你自己選一天吧。”
他聽后帶著懷疑的眼神看著我:“你是在尋我開心,還是在找我麻煩?”
“你不是說你很善于安排你的時間嗎,那就告訴我你是怎么安排的。”
“好吧。”他說,“我大概九點起床,然后沖個澡。爸爸會在九點半左右幫我做好早餐,接著我就開始工作。”
“工作?”我接口道,“告訴我有關你工作的事。”
“你知道的。”
“我只是覺得以前好像沒有聽你稱它為工作。那就告訴我有關你工作的事。”
“早餐后,我開始工作,一直到午餐時才休息。午餐后,我會繼續工作到晚餐時,然后從晚餐后一直做到上床為止。”
“那是幾點?凌晨一點、兩點,還是三點?”
他點點頭。
“談談你的工作吧。”
“你為什么要這么做,雷?”
“我在想,如果你少花一點點時間在你所謂的這個工作上面,也許你就可以照顧得了你自己了。托馬斯,你長期以來一直在處理一些自己的問題,這已經不是什么秘密了。而且,這些問題還一直存在,這一點我了解,就像爸媽也都了解一樣。比起那些和你有一樣問題的人——那些總是會幻聽或是有什么其他癥狀的人,你已經算是處理得非常好了。你能起床、自己穿衣服,甚至還可以坐在這里和我一起理性地對話。”
“我知道,”托馬斯有點憤怒地說,“我很正常。”
“可是,你花在你……工作上的時間,影響到了你獨立照看這棟房子的能力,也影響到了你獨自住在這里的能力。如果你無法照顧這棟房子和你自己的話,我們就得尋求其他的辦法。”
“其他的辦法,你指的是什么?”
我猶豫了一下:“搬到別的地方去,也許搬到城里的一間公寓。或者……我也正在搜尋一些住處,在那里,你可以和其他有類似問題的人住在一起,也會有人幫你處理你自己處理不了的事情。”
“為什么你一直在說‘問題’?我沒有什么問題,雷。我有一些精神上的問題,那都已經在控制之中了。如果你有關節炎的話,你會希望我說你的骨頭有問題嗎?”
“很抱歉,我只是……”我不知道該怎么說。
“你說我要去住的地方是指醫院嗎?給瘋子開的那種?”
“托馬斯,我從沒說過你是瘋子。”
“我不想住醫院,那里的伙食很差。”他看著我沒吃完的肉丸說道,“甚至比這個還糟。而且,我也不認為醫院的病房會有網絡。”
“沒有人在說醫院。不過,也許是類似的地方,我不知道,那種有人照看的房子。你也許還可以自己煮飯,我可以教你怎么做飯。”
“我不能離開這里,”托馬斯鄭重地說,“我的東西都在這里,我的工作也在這里。”
“托馬斯,你一天里醒著的時候,只有一小時沒有在電腦上悠游全世界。日復一日,月復一月,這樣很不健康。”
“這是最近才有的,”他辯解道,“幾年前,我還只有地圖、地圖冊和地球儀而已。那時還沒有‘旋轉360’[2],現在就進步多了。我等了一輩子,就在等類似的東西出現。”
“你一直都很沉迷于地圖,可是……”
“感興趣。我是對地圖感興趣。我就不會說你沉迷于畫那些人物的蠢圖畫。我看到你畫的那張穿著白色醫袍、戴著聽診器、像醫生一樣的奧巴馬,那張被刊登在雜志上的圖畫,我覺得那讓他看起來很傻。”
“那就是重點,”我告訴他,“那就是雜志社想要的。”
“那你會說那是一種沉迷嗎?我認為那只是你的工作。”
我們要談的不應該是我。“這種新的科技,”我繼續道,“‘旋轉360’讓你對地圖的興趣越來越不健康。你在全世界各個城市的街道上漫游,我相信那確實是一件很有趣的事情。可是托馬斯,除此之外,你什么也沒做。”
他再度低頭看著地板。
“你聽到我說的話了嗎?你足不出戶,也不和別人見面,更不看書或雜志,甚至連電視也不看。你從來沒有下樓來看部電影。”
“沒有什么好看的,”他說,“那些電影都不值得一看,還有許多錯誤。他們會說他們在紐約,你卻可以從背景看出來那是在多倫多或溫哥華,或者其他城市。”
“你只是坐在電腦前,沿著一條一條街道按著鼠標。你聽著,你想看這個世界嗎?那就選一個城市。我可以帶你去東京,也可以帶你去孟買。你想看羅馬嗎?我們也可以去。我們可以坐在特萊維噴泉旁邊的某家餐廳,然后你可以點一份比薩或意大利面,再配上意式冰激凌飽餐一頓,那將會成為你很有趣的經歷。你可以親眼看到真正的城市,而不是只盯著電腦屏幕,看著仿真的都市。你可以觸摸到這些地方,感受到巴黎圣母院的磚頭就在你的手指底下,也可以親自聞到中國香港廟街夜市的味道,還可以到東京親耳聆聽卡拉OK。你任選一個城市,我都可以帶你去。”
托馬斯面無表情地看著我:“不,我不想那么做,我覺得待在這里就很好。我不會因此染上任何疾病,也不會丟失我的行李,更不需要住在有臭蟲的飯店,或者在語言不通的地方遇到歹徒,又或者生病什么的。而且,我也沒有時間。”
“你說沒有時間是什么意思?”
“沒有時間親自到每一個地方。我在這里可以快一點把工作做好。”
“托馬斯,什么工作?”
“我不能告訴你,”他說,“我得先問問看能不能讓你知道。”
我長嘆了一口氣,用手摸過頭頂。我覺得筋疲力盡,決定改變話題。
“你記得朱莉·麥吉爾嗎?你的同學。”
“記得,”托馬斯回答,“她怎么了嗎?”
“她來參加葬禮時問及你,要我替她問候你。”
托馬斯有所期待地看著我:“你打算問候嗎?”
“問候什么?”我隨即明白了他在問什么,“你好!如果你出席葬禮的話,她就可以親自跟你說了。”他聽了沒什么反應,他拒絕參加葬禮對我而言仍然是件傷心的事,“她是你同班同學嗎?”
“不是,”他說,“她比我高一個年級,比你低一個年級。”托馬斯停了一下又說,“她住在亞柏街三十四號一棟兩層樓的房子里,那棟房子的門在房屋正中央,兩邊各有一扇窗戶。漆成綠色的房子二樓有三扇窗戶。房子右邊有一座煙囪,信箱上還漆著花朵。她一直對我很好。她看起來還是很漂亮嗎?”
我點點頭:“嗯。她的頭發還很烏黑,不過已經剪短了。”
“她的屁股還很翹嗎?”他問起這個問題來不帶一絲色欲,就像他想知道她是不是還開著斯巴魯的車一樣。
“我想是吧。”我回答他,“你們……你們之間是不是有什么?”
“有什么?”他是真的不懂。
“你們一起約過會嗎?”
“沒有。”他的答案我也猜得到。托馬斯從來沒有什么穩定的女朋友,而且他約過的會,就我記憶可及,應該屈指可數。他內向、古怪的個性對他一點幫助也沒有,不過我也不確定他到底在不在乎異性。當我忙著把雜志藏在地毯底下的時候,托馬斯就已經一頭栽進地圖收藏的興趣里了。
“不過我喜歡她。”托馬斯補充道,“她救過我。”
我抬起頭,試著回憶:“就是和蘭德里家的雙胞胎那次嗎?”
托馬斯點點頭。有一次在回家的路上,斯凱勒·蘭德里和斯坦·蘭德里那對智商一般卻愛霸凌弱小的雙胞胎兄弟攔住了托馬斯的去路,嘲笑他在課堂上喃喃自語的行為。就在他們開始推擠托馬斯的時候,朱莉·麥吉爾出現了。
“她做了什么?”
“她對他們大叫,要他們不要惹我,還站在他們和我之間,罵他們是膽小鬼,還罵了其他的話。”
“什么話?”
“說他們是豬頭。”
我點點頭:“是啊,我記得。”
“讓一個女孩挺身出來保護你,還讓人蠻尷尬的。”托馬斯說道,“不過,如果不是她正好經過的話,我一定會被他們痛揍一頓的。有甜點嗎?”
“啊?噢,我不知道。我好像在冰箱的冷凍室里看到過一盒冰激凌。”
“你可以幫我拿到樓上來嗎?我下來太久了,比我計劃的還久,我得趕快回去了。”他說著已經從椅子上站了起來。
“當然可以。”我回答。
“我看到了一個東西。”托馬斯突然說。
“什么?”
“我在電腦上看到了一個東西。我想應該也可以讓你看一下。這應該不會違反什么安全條款之類的。”
“什么東西?”
“你應該自己看一下,因為解釋起來很花時間。”
“你可以給我一點提示嗎?”我問。
“你應該自己看一下,”他只是重復道,說著暫停了一下,“等你把冰激凌帶上來的時候。”
注釋
[1]1磅約為0.45千克。
[2]一款托馬斯重度沉迷的電腦軟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