實際上，義體李真元半個小時前，就對路成提起了這件事，但卻沒有得到多少回應。

路成當然清楚對方的意思，但這種事情知道了又能如何？把自己殺了均衡一下么？他掃視著兩人，目光投向電梯口，隨后皺了皺眉。

電梯口上的數字，顯示著：8。

八層，是虎鯨集團大樓頂層，這是周升的專門樓層。

看來周蓮已經上去了，不知道她為什么要去見周升，但路成親眼看見電梯從一樓到三樓停頓，又從三樓到了八樓終止，并且沒有繼續再動的意思。

“看來已經不用等了。”路成扭頭看著林悠悠：“如果你要見習，就先把裝甲穿好。”

一陣液態金屬蠕動，黯光裝甲在林悠悠身上成型。

三人上了電梯，路成摁下八層。

隨著電梯樓層緩緩上升，義體李真元的眼神漸漸變得迷惘起來，似乎心中失去對自我的錨，他的眼神變得冰冷無情，隨后又忽然恍惚，他整個人面露痛苦之色，在角落蜷縮起來，抱著頭發出痛苦的沉吟。

大樓八層，電梯門緩緩打開，路成走出去的時候，身上已經覆蓋上一層裝甲外衣，他一陣恍如，便看見頭發花白，手里捏著兩顆球的李真元，就坐在沙發上，面前擺著一杯茶。

恍惚是因為數日前也是此等景色，而時間已經回不到數日之前，路成知道，抉擇的時候要到了，所謂虎鯨幫這個‘幻想’，已經早就破碎，不可能回到從前，即便去努力維持，那也不過是一種幻覺罷了。

他曾天真地認為，如果周蓮不能堅持自己的‘事業’，那就是路成的失敗，如果路成不能每日清閑地悠哉下去，就是周升的無能，但現在……

路成心底既沒有辦法怪罪周升，那是周升一定會做的選擇；他也完全想不出來自己在不清楚狀況的時候，有任何一種辦法可以提前阻止對方，現在他真的很想再見活著的大哥一面，但這很明顯已經不可能了。

當他發現這件事究竟怎么回事的時候，一切都木已成舟，支撐他走到這里的，是過往以來的慣性。

“陳先生，我們之間也不是沒有周旋的余地。”李真元抬頭看著他：“日前，那是我準備不足，現在，我已經把最好的代行素體調動了過來，但你仍舊來了。”

路成坐在他對面，兩米多的金屬軀體讓凳子都發出奇怪的聲音：

“難道我們之間還有什么好談的么？你對她做了什么？”

周蓮躺在角落，腹部一片紅色，衣服上盡是血，懷里還抱著一個長布袋。

電梯門口，林悠悠看了身后的義體李真元一眼，又看了座位上的李真元一眼，頓時瞪大眼睛。

李真元直勾勾的看著他：“我已經問過你了，你進攻了天鷹的前哨基地，就說明我們立場是一致的，之前我們錯估了你的實力，現在看來，你有資格加入我們。”

“立場一致？你確定？”

在沙影鎮這邊，天鷹前哨基地毀滅，是一件值得敲鑼打鼓慶祝的事情。

這件事或許對整體沒有任何意義。但是對每個腦子正常的沙影人來說，其本身就具有非凡的意義。

從一開始，就是周升摁著路成，沒有讓他攻擊哨所基地，而不是李真元他們想的那樣，是因為他們的指令才攻擊的。

路成經常會有克制不住自己的時候，這幾天接觸到這么多信息，他也弄明白了，這肯定與他的白起傾向有關。

“你最好仔細考慮一下，再說接下來的話。”李真元比上次見面時冷靜不少，甚至開始奉勸：“現在可不是一天半之前，現在我帶來了足夠強大的力量，我卻仍舊愿意跟你說兩句，足以說明我的誠意。”

隨著話音落下，仿佛回應他這句話似得，裝甲特有的‘嗡嗡’聲響起，一具渾身灰色，體表帶有流線與棱角的裝甲戰士映入眼簾。

路成看著這個顏色，頓時便識別出來了裝甲的種類，這是人類革新聯盟的頂配軍售裝甲——灰龍！

他自己所裝備的，也是灰龍，但調整了配色，整個虎鯨幫就一臺灰龍裝甲。

李真元皺了皺眉：“灰熊，你跟他說兩句。”

穿裝甲的仍舊是灰熊，但根據路成的觀察，他與日前似乎有所不同，這是一種直覺，一個男人很容易看出另一個男人的攻擊欲望。

“相信那個背叛我們的代行個體，已經跟你說了許多東西，”灰熊淡淡道：“我們根據消耗資材的不同，制作出來的素體，擁有不同程度的戰力，在之前，我僅僅是最低程度的社交軀體，而現在……是完全戰斗級別，擁有完整的第五序列戰力。”

他轉過身，指了指外面：“現在，我們已經與沙影治安對接，外面現在有幾十輛防爆車，以及上百人在等著你。”

戰斗一旦爆發，不論打的怎么樣，李真元都注定損失慘重，因為在他的角度看，虎鯨集團是他的財產。

“就是因為我的價值，所以你們現在是……耐著性子跟我談判？”路成裝甲下的雙手在輕微顫抖。

龐大的攻擊欲望在被他壓制著，幾乎快要壓制不住了，如同喜歡吃麻婆豆腐的人，看見一盤麻婆豆腐就會分泌大量唾液，他看見一個明確的敵人，就會有龐大的戰斗欲望發自內心地噴涌出來。

李真元瞇起眼睛，有點意外：“沒想到你居然如此清楚自己的處境，那你為何要對抗我們？”

他對此，真的非常疑惑。

“別廢話了，讓他見識一下差距，自然好談很多。”灰熊俯下身。

路成站起身：“這就是你們的全部力量？”

“你在待價而沽？覺得我們不夠？”灰熊被弄得明顯愣了一下：“朋友，你連裝甲是什么東西都不懂？”

路成有點不耐煩了：“全神經元操作么？很看一個人的神經模式與肉體構成因子。”

簡單的來說，裝甲會被許多因素影響戰力強度。

但主要因素只有兩個。

其一，一個人攻擊欲望很強的時候，跟很弱的時候，裝甲發揮出來的能力也是不同的，與神經元的活躍程度有關。

其二，與構成這個人的基本因子有關，但目前沒有探明具體的。

他頓了頓：“真就這么多了？”

“我真的……”灰熊如同一輛泥頭車般沖了上來：“忍你很久了！！！”

他控制著連導彈都炸不爛的大秦裝備‘灰龍’，豁地往前撞擊的同時，整個人居然就這么撞到了空處。

灰熊一愣，“看來你很會躲。”

路成就是整個人一側，便躲了過去。

下一秒，灰熊再度動了起來，他在路成周圍打過兩道彎：“感受這絕望的差距！”

啪！

路成的側拳擊在他面門上，灰熊整個人側著翻了出去，砸在墻壁上，整個人又是一愣。

“你這是……”

灰熊裝甲下露出迷惑的神情，這個人……他似乎？

下一秒，他便覺察到，眼前似乎有個影子閃爍了一下，緊隨而至的，就是一股巨大的，向左邊的力量。

轟！

轟的一聲，灰熊整個人就再度砸在墻壁上，與之前不同的是，他整個人都嵌入了墻壁之中，神色駭然。

“這么弱？”路成瞇起眼睛，心底始終是感覺有哪里不對勁。

接著，他想到了之前，在坑洞里發生的事情，便松開手，沒再去管灰熊，轉而閉上眼睛。

閉上的眼睛在數秒后睜開，路成猛地對準右上方轟出一拳。

似曾相識的裂紋就這么出現在空中，越來越多……整個視野變得如同蛛網，緊接著便轟然破碎。

“不要了！”李真元的聲音。

路成看見，李真元正在往灰熊背上爬，神色之中充滿慌張。

灰熊抓住李真元，背后冒出八個噴口，推進全開，兩人瘋狂向窗戶那邊飛去。

“……”路成一言不發，舉起胳膊，往左上一個點轟出去一拳。

熟悉的蛛網紋路再度出現，原本沒有人的沙發上，已經跑掉的李真元就這么坐在那，雙眼與口鼻之中冒出大量血液，頭頂有青煙升起，整個人一動不動。

事實上，路成一直克制自己的攻擊欲望，就是為了這個狀況。

邊上，林悠悠早就把倒地的上司周蓮護在身前。

灰熊也是警惕的看著路成，就在數米開外：“艸！你他媽到底是什么東西！？我這輩子都沒見過你這么邪門的玩意！！”

沙發上的李真元已經死了。

路成凝視著面前的‘完美生物面板’再度確認了一遍。

殺敵數：2968→2969

這顯然說明李真元不僅死了，而且還是被路成干掉的，更說明未元意識使用能力也不能獨善其身。

就在李真元的尸體之前，虎鯨集團董事長周升用的茶桌上，李真元的手機亮了起來，投影出一個金槍魚頭。

金槍魚頭李真元本體對路成道：“陳先生，我非常費解，為什么你可以如此簡單的找到我的影響點？”

路成皺了皺眉，他聽義體李真元說過，未元意識的能力，就是對他人的意識施加影響。

大概率這個影響，需要有介質，這個介質還需要在被影響的人邊上。

李真元沒有得到任何回應。

路成不僅是沉默，目光也是一直望著金槍魚頭的眼睛。

忽然，他開口道：“我雖然無法影響屏幕后的你，但你也無法透過屏幕影響我了。”

此言一出，便如同一根針，狠狠刺入李真元的意識之中。

屏幕中的金槍魚頭劇烈抖動起來，他宛如一個被忽然戳中痛處，卻又無能為力的小鬼一樣發出一陣奇怪的聲音。

這聲音像是聲帶在高頻率震動，可以從中感受到一種無能狂怒似得情緒。

路成也不奇怪，按照這個節奏下去，李真元損失一臺價值不明的主機，一臺價值上億的裝甲，到現在為止，他似乎連原本掌握了的虎鯨集團也要沒了。

“我操你媽！”金槍魚頭突然暴怒起來，整個魚頭都破防了：“勞資破產了我草你媽的！！！兩臺裝甲啊！兩個多億啊！！！我他媽就不該惹你！！！兩個裝甲一臺主機啊！！！”

“這是我畢生的積蓄啊你他媽的有沒有搞錯！？？？干他！灰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