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爺子見洪亮信了幾分，急忙將手放進上衣口袋掏出綠皮小本子，用枯黃的手翻開小本子，展示給洪亮：“你看，這是我的證件。”

洪亮瞪大眼睛看去。

這不看不要緊一看把洪亮給嚇一跳，老爺子年輕的時候還在空軍部隊服役，之后轉到了民航當地勤。

“你怎么沒讓你孫子接你的班呢？”洪亮好奇道。

接班這個制度在這個時期是一種普遍的現象。

例如爸爸從某個崗位退下來，兒子就能接替父親的崗位。

“嗨，我讓我兒子接去了，本來想安排孫子去我們公司的，結果這小子連內部招聘考試都沒通過，這把我給愁的。我孫子人老實成績一般，但在我的言傳身教下，有足夠的能力勝任紅嶺汽水廠的技術崗位。”他生怕洪亮拒絕，滿臉的褶子皺更緊，枯黃的手不停地摩挲著褲腿。

“我可以讓你孫子進去，但前提是你不能只教你孫子一個人，你得帶出幾個徒弟。”

“帶徒弟，好吧，反正我也快入土了，這門手藝教誰不是教呢。”

“那你和你孫子兩天之后來我們廠報道。”

“好，好好。”老爺子起身鞠躬，后退。

接連面試了六七個人也沒有遇到滿意的。

“你好，我叫何娟，大專畢業，大學學的是人力資源管理。”

一身高一米一，扎著羊角辮的“小女孩”爬上了凳子然后坐下。

洪亮皺起了眉頭。

這小孩子來湊什么熱鬧，仔細觀察會發現對方雖然個頭小，但穿著打扮與大人無異，歲月也在她的臉上留下了痕跡，已經褪去了稚氣。

“我天生就長不高。”何娟攤了攤手，一臉無奈。

“按照國家政策大學生畢業包分配，你……”

“因為外在條件比較差，當初分配的時候就沒有單位愿意接收我，等了許久，勉強去了一家制鞋廠當人事，可沒過多久，國企生產的鞋競爭不過南方質優價廉的鞋，于是制鞋廠關停了，我還沒上滿一年班就失業了。

之后去民營單位面試，別人嫌我個子矮都拒絕錄用我。

所以我就回來了，看在我們都是林下鎮人的份上，希望你能錄取我。”

洪亮選人一般看的是才華，身高或者其他身體上的缺陷不是十分看重：“你在國企制鞋廠，一個月多少工資？”

“雜七雜八的加在一起有四百來塊。”

“這樣，我給你四百，你來紅嶺汽水廠當人事。”

經過兩輪擴招，現在廠里面的人加起來將近兩百，人多起來，事情就復雜起來，就比如發工資，必須每個人的工資都給算好，不然就會出問題，這要有專門的人來算工資，所以需要會計。

員工的招聘，辭職等事情，也需要專門的人負責。

“沒問題，謝謝你。”何娟從凳子上跳下來，深深地鞠了一個躬。

“不用謝，都是老鄉。”

一直忙到晚上十二點。

他將附近的八個村都跑了一遍，圓滿地完成了招聘任務。

因為條件有限，洪亮和老張睡一個房間，擠一張床。

雖然忙了一天，整個人疲憊不堪，但還是睡不著覺。

老張這人是夜貓子眼睛咕嚕咕嚕地轉個不停，不停地翻著身子。

“睡不著吧，要不咱們去打獵吧。”

老張拍了拍放在床頭的五四式手槍。

洪亮哪有心思大半夜跑到深山老林去喂蚊子啊，為了打消對方的念頭，他轉換話題：“老張，紅嶺汽水廠缺一個保安隊隊長，要不你來我們廠吧。”

“去你們廠？

你這不是開天大的玩笑。

我一個保衛科科長去你們廠當保安！”

“你工資多少？”

“三百多。”

“我給你開一千。”

“一千，一千我也不去，我是公職人員，旱澇保收，退休了還有高額的退休金。

去了你們廠，誰知道你們廠能挺幾年，萬一倒閉了，那我不虧大了。”

“你這人有真本事，我敬佩你，所以生出了招攬你的心思。”

“謝謝你看得起我，如果哪天我真的在鎮政府干不下去，我就跑你那去給你當保安隊隊長。”

“那好，一言為定。”

翌日清晨，洪亮徹夜未眠。

而一旁的老張卻睡得酣暢淋漓。

洪亮真后悔昨天晚上沒讓老張出去打獵。

這家伙睡著了打呼嚕，呼嚕與眾不同，每一次都如同猛虎咆哮，驚天動地。

拖著疲憊的身軀起床漱口吃了點米粥，坐上手扶拖拉機，開啟了返程之旅。

老張手里拿著幾個包子一邊啃一邊說道：“程浩，你以后要對我好點，不然我什么時候不高興了，就去洪亮那，這小子可是給我開了一千塊錢一個月的高薪呢。”

洪亮捂臉，這才發現老張是個大喇叭，心里藏不住事。

程浩側著頭看著洪亮：“洪亮你太不地道了，在我眼皮子底下挖人。”

“嘿嘿，老張這身手，這臨危不亂的氣場，我還是頭一次見呢，所以生出了愛才之心。”洪亮急忙解釋，他可不想破壞和程浩好不容易建立起來的友誼。

“老張能力確實強，不過就是……”程浩說著看了老張一眼搖了搖頭，而后又道：“他是公職人員，如果辭職跟你干是一件非常不劃算的事，不過這家伙如果下班或者休息之后給你干活，我也不會攔著，到時候你只需要支付一筆費用即可。”

程浩的回答讓洪亮驚訝，洪亮急忙扭頭看向老張。

老張摸了摸滾燙的小臉。

程浩這家伙總是端著架子，所以他一定程度地厭惡程浩，在這一瞬間，他感覺程浩這個人還是挺好的：“我這人就只會一些拳腳功夫，你要是真看得起我，我當然不會拒絕。”

洪亮點了點頭。

之所以會生出招攬老張的心思，主要是因為現在老板是個高危職業，別的不說就說某東方的俞敏洪，多次被人搶劫，甚至還險些被綁架。

畢竟他是要把廠子開遍全世界的美男子，所以招個保鏢也算是給自己加一層安全保障，如此外出談生意也比較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