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是為了讓陳飛同意自己改裝試飛員，還是與夏玥之間的約定，李昭都有了從內到外改變自身的理由。

盡管江山易改，本性難移，李昭還是決定當一回“愚公”。

首先，李昭不再繼續甩班了。

飛揚航空的航班計劃都是提前一周發布的。這么一來，機組人員就可以在遵循休息期的規定條件下私下跟他人換班。

由于近兩年飛揚航空人員比較飽和，使得每人分到的班次其實并不多。

如此情況下就會出現不少機組人員為了獲得更高的工資或者更快建立經歷時間而愿意去接他人的航班。

李昭不缺錢且對轉升這件事興致一般。因而，只要他愿意，他的航班計劃幾乎都可以甩給別人來飛。

李昭倒也不算懶惰，相反他對家庭生活極其上心。要是自己的航班計劃與夏玥的休息時間相沖突，他就會將相應的航班甩掉。

而且，李昭基于想要抓住一個人的心，首先要抓住她的胃的基本原則。他花了不少時間學習廚藝，有些時候為了上廚藝班也會甩掉航班計劃。

這就造成李昭一年的飛行時間基本不會超過七百小時，在飛揚航空的飛行人員排行中屬于中等偏下的地步。

現在不一樣了，自從跟夏玥有了約定后，副駕駛的群聊里再也沒有李昭甩班的記錄了，反而如果別人甩了不錯的教員班，李昭會主動接下。

李昭的變化令得公司內一些同僚相當驚異。

他們不知道李昭結婚了，不知道李昭家里干什么，但是他們能從李昭時不時更換的豪車座駕里看出李昭屬于“不缺錢”的范疇。

飛行員的工作僅僅是他體驗生活的一種消遣而已。

曾經的李昭表現得也如他們預想的那樣。

可現在的李昭仿佛變了一個人，變化之大，令人不得不懷疑李昭是不是遭遇了什么變故。

其中就包括跟李昭一塊兒飛行的教員。

以前李昭對于經歷時間和起落數都不在意，所以很多低級別的副駕駛都很樂意跟李昭一塊兒飛。因為如果跟別的高級別副駕駛飛行，按照規矩，除非高級別副駕駛不需要時間或者起落數，否則他們根本沒資格上座。

這么一來，低級別的副駕駛建立經歷時間和起落數的速度就會很慢。

當然了，大家都是這么熬過來的。

可李昭不一樣！

只要客客氣氣地跟李昭開口，李昭很少會拒絕的。

在公司層面，李昭或許是一個可有可無的邊緣人。但是在低級別副駕駛的圈子里，李昭的名聲還是很不錯的。

不過，由于只保持了最低限度的操縱量且李昭對每次操縱后的分析同樣不甚上心，使得李昭的水平比之他的技術級別是要低一些的。

以前操縱起落基本都是應付似的，現在有了負擔，搞得李昭心里別提多緊張了。

“你上次操縱什么時候？”

滇云機場跑道頭，左座教員操縱著手輪正引導飛機進入跑道。

都說緊張是會傳染的，教員帶飛原本是很正常的事情。可李昭的緊張已經濃烈到外溢出來了，以至于教員感覺到駕駛艙里的空氣都緊繃得停止流動了。

“啊？”

李昭心里還在琢磨一會兒三米的左側風要不要壓盤，被教員突然一個問題打斷了思緒。

“上個月初吧。”

“你一個月沒操縱了？”

教員驚住了。

以李昭的技術級別怎么也不可能一個月不操縱的。

“我......我飛得比較少。”

教員清了清嗓子，大概知道什么情況了。在對其跑道中線后，左手慢悠悠地扶上了駕駛盤。

李昭這正瞧著風袋，眼角瞟見教員的動作，嘴角微微地抽搐了幾分。

這分明是不信自己啊。

“飛揚9883，地面風03002跑道12可以起飛。”

“跑道12可以起飛，飛揚9883。”

李昭復誦后雙手握住駕駛盤。

“接操縱。”

“交操縱。”教員開始緩慢加油門：“動作不要粗猛，有側風，控制好方向。”

李昭這邊剛點頭應下，教員眼見推力穩定在43%，便是按下TO/GA。

“N1，TO/GA方式，走了！”

在兩臺CFM56發動機的轟鳴聲中，數十噸重的鐵疙瘩生生被推著前行。片刻之后，側窗外的風景已經在快速的后退中逐漸模糊起來。

起初，李昭感覺側風影響不大，便想著不要壓盤了。畢竟只要壓了盤，一會兒在抬輪的時候需要帶著坡度，總歸是不便的。

可隨著速度的增加，側風的影響開始變得明顯了，李昭不得不不停地通過方向舵來修正方向。

不過，光用方向舵修正的話，飛機方向還是容易跑，李昭就需要再修回來，以至于飛機的滑跑方向很不穩定。

到了后面，機頭方向擺動幅度越來越大，教員都看不下去了。

“壓個盤嘛。”

其實飛機速度距離抬輪的Vr只有不到十五節了，李昭琢磨著方向控制是難看了些，可忍一忍也就過去了。

沒想到教員開口了，李昭沒法子只能壓上風盤了。

只不過李昭一下子把握不住壓盤量，盤不能壓太多，否則擾流板會起來影響升力，也不能壓太少，太少了抵御不了側風影響。

就在李昭小心進行桿舵配合時，飛機速度到達Vr，教員立刻提醒：“抬輪！”

這一嗓子讓還在琢磨壓盤量的李昭一個激靈，本能地一把將飛機給薅了起來。

李昭還是飛得少了，飛行這個行當畢竟是熟練工種，李昭技術又不成熟，陡然應激下手上力道沒有控制好，帶輪動作又猛又快。

這下著實嚇了教員一跳，左手忙是頂住駕駛盤，嘴里直念叨：“慢些，慢些。”

李昭好歹是反應過來了，趕忙穩了穩。等到飛機主輪離地了，這才繼續增加姿態。

教員這邊一收輪，抹了一把冷汗，神情靜默了片刻，似在回憶剛才的情形。

李昭也后怕起來，接通自動駕駛，忙道：“沒擦吧？”

“沒擦吧，擦了有感覺的。”

抬得這么快絕對是有擦機尾風險的，要是擦了機尾，事兒可就大了。

李昭回想片刻，剛才抬輪時的確沒有阻滯感，大大松了一口氣。

只不過，沒有擦機尾，抬頭速率大的警告是免不了了。

李昭按著程序開始增速收襟翼，旁邊突地傳來一句：“李昭啊，我看寧川機場那邊有陣風，一會兒你就配合吧，我來落。”

駕駛艙氛圍有那么些尷尬，李昭臉上的表情更是僵硬。好在這次是二人制機組，如果后面有個觀察員，他算是丟臉丟大發了。

事已至此，李昭也不好再要求什么，只得連表歉意，不再提一會兒操縱落地的事情了。

雖說這次起飛稍稍丟臉，李昭還沒有到完全自我否定的程度上。

他平時航班讓了太多操縱機會給別的副駕駛，導致自己有些手生。熟練度問題而已，多飛多練，李昭還是有信心解決的。

當然了，手感回暖是建立在大量的練習上的。

李昭暗忖著以后不僅不能甩班，怕是還要多接接別人的教員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