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大嘿嘿一笑，給李憕施了一禮。

他身形矮胖，長相又憨厚，行禮的時候就像一只竭力討好主人的沙皮狗。

“李兄弟，排名第二就是我。”

李憕難以置信，此刻他的眼睛和大腦正在對賬。

眼睛說，我看見慎錄司第二高手了。

大腦說，放你娘的屁，你看錯了。

徐幽打趣道：“李憕，你不要用普通人的眼光看待慎錄司的一切。我們是密探，講究藏在人海里都毫不起眼，當然不能被人看出誰是高手。”

經徐幽這么一提點，李憕覺得有道理。他以前寫過一個民國諜戰戲的劇本，專門查閱過資料，特務組織選拔特工的時候，第一條標準就是“不起眼”。

只是阿大也太不起眼了。

“阿大，那以后就仰仗你了。”

阿大憨厚一笑，算是回應了。

“好了，接下來你打算怎么辦？”柳欽松問道。

“趁著趙久明還沒死，我們抓緊時間，把他的命借來。”

李憕提出請求，讓慎錄司的密探馬上放出風聲，就說趙久明在長安城外與人發生爭斗。玉堂府聽到消息后肯定會派人營救，這樣他就有機會接觸到玉堂府的人了。

……

長安城南十里。

此處雖不及長安城中熱鬧，但不論是大唐百姓還是西域客商，想進長安城都要經過這里。

李憕和阿大換了一身江湖游俠打扮，把奄奄一息的趙久明扔在距離驛站不遠的僻靜草叢里。

在他們到達此地之前，慎錄司的密探已經在明暗各處埋伏好，不時用手勢和暗語向阿大傳遞信號。李憕才進入慎錄司，沒來得及學習這些暗語，但從密探們麻利的動作中不難看出，慎錄司雖然管理著數量龐大的密探，但行動效率極高，人員也訓練有素。

柳欽松和徐幽真不是一般人。

一陣類似鳥鳴的聲音從遠處傳來，阿大告訴李憕，“玉堂府的人快到了。”

“那就按咱們剛才說的，別忘了。”

阿大點點頭，從懷里掏出趙久明被砍掉的那只手，扔在了地上。

李憕剛剛說過，做戲要做全套，不能讓對手發現破綻。

很快，遠處傳來嘈雜的腳步聲，隱約聽到陣陣叫罵聲。

倒在地上的趙久明，體型比阿大整整大了兩圈，卻像一塊爛豬肉一樣被單手拎起，甩了出去。

就在落地的一瞬間，十幾個手持短刀的游俠兒出現在兩人的視線里。

阿大的兵刃是一把將近四尺的長刀，刀身和普通橫刀般細長，但刀柄足有三尺。這樣一把怪異的兵刃在阿大手里，顯得更加怪異。

此時他揮動長刀，一道迅捷白光閃過，鮮血從趙久明脖頸噴薄而出，仿若噴泉。

不遠處趕來的玉堂府游俠兒謹慎地停下腳步，判斷著阿大的身份。

阿大又把長刀插進趙久明胸膛，用力一挑，趙久明的尸首飛了出去，劃出一道長長的拋物線，重重砸在在游俠兒面前。

為首的游俠兒湊近看了兩眼，辨認出正是玉堂府的小頭目趙久明。

颯！

游俠兒紛紛抽刀，目光兇狠地盯著李憕和阿大，腳下謹慎地挪動腳步慢慢靠近。

“你們兩個是什么人！敢殺我玉堂府的趙官人！”

李憕沒打過群架，第一次見這場面，有些頭皮發麻。

但他相信慎錄司，相信排名第二的高手能夠應付眼前這些來勢洶洶的游俠。

大唐的游俠兒，說好聽點是俠客，說難聽點就是流氓。

李憕心中無奈，“現在我也是小混混了。”

面對一眾手持短刀的游俠兒，他只能裝出一副毫不畏懼的樣子，大聲回應道：“這是我們之間的恩怨，與你們無關！”

“你殺了我們玉堂府的趙官人，就是和玉堂府為敵！”為首的游俠兒身形高大，線條棱角分明，看起來就是個不好對付的狠角色。他咬牙切齒，雙手持刀向前一揮，“上！”

正在趕路的客商聽到游俠兒的喊殺聲，紛紛跑遠，躲在角落里觀察。

四五個身穿淡藍袍的游俠沖上前，揮刀直逼阿大要害。

阿大雖然身形矮胖，但身法卻靈動如脫兔，輕松避開對手攻擊的同時，長刀飄逸地捅進游俠兒的咽喉。

不過一眨眼的工夫，那幾個游俠兒便斷了氣，直挺挺地躺在地上，喉嚨的血窟窿不住地涌出鮮血。

李憕開了眼，他第一次見到有人能把殺人搞得這么有美感，靈動飄逸，又攻擊性十足。

不愧是慎錄司排名第二的高手。

對面見到阿大如此身手，滿臉怯戰之色已經藏不住。為首的游俠兒一揮手，眾人站住，停下了腳步。

“你們到底是什么人？”

“我們只是普通的長安百姓，今天被這人死死相逼，不得已才出手。”李憕指著躺在地上已然斷氣的趙久明，“我與他無仇無怨，他卻飛揚跋扈，出手便打！”

李憕本就身形高大，器宇軒昂，如今做了慎錄司的都尉，心里更增添了幾分底氣。

敵首見李憕氣度不凡，說起話來又不像江湖中人那樣粗鄙，心里暗自忖度，生怕李憕是玉堂府惹不起的達官貴人。

“你可知道，你殺的是什么人？”

“不清楚，我也沒想殺他，只是欺人太甚。”

領頭的游俠兒朝手下努努嘴，一個年輕人會意，轉身向著長安城的方向飛奔，看樣子是去搬救兵了。

阿大揮刀甩了幾下，把刀身上的血跡甩了下來，喊道：“還打不打了！”

沒等首領發話，兩個滿眼血紅的游俠兒沖上前，一左一右同時進攻，想讓阿大左右難以兼顧。

在李憕看來，這兩人攻勢極其刁鉆，奔著阿大的要害而去。但阿大腳下極快，一閃身便出現在一人身側，噗噗兩刀，殺人比殺豬還要輕松。

剛才還氣勢洶洶的游俠兒，此刻都蔫了下來，他們知道阿大的武藝之高，哪怕他們一擁而上也難以對付。

這些游俠兒不過是江湖上逞兇斗狠之徒，在玉堂府跟著陳非混口飯吃而已，并不想拼命。

李憕擺擺手，阿大會意，用游俠兒身上的衣服擦干凈長刀上的血跡。

“我們能走了嗎？”李憕問道。

怯戰的游俠兒雙手顫抖著持刀，滿眼驚恐地看向領頭的游俠兒，等待著首領的發號施令。

可為首那人也亂了方寸。

就這么把兩人放走，今后也就別想在玉堂府混飯吃了。可繼續打下去，恐怕要全軍覆沒。

“好漢報個姓名！”

李憕冷漠地笑了笑，搖搖頭，“與你何干。”

雙方正僵持不下，從長安城方向趕來一匹快馬。馬踏如飛，卷起陣陣煙塵。

吁！

一個身著絳紫色圓領長袍，滿臉貴氣的中年男人下了馬，環視四周那些已被砍死的游俠兒。

那人臉盤白嫩，眉目之間有幾分書生氣，只是眼神深邃，足見此人城府。

讓李憕想不到的是，那人竟然賠笑施禮。

“在下玉堂府陳非，不知府中門客得罪了二位英雄，特意前來賠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