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城縣，泗水旁。

此刻是鑼鼓喧天、爆竹齊鳴，旌旗招展、人山人海。奉常子嬰下令讓人殺三牲，擺好祭臺。奉常位列九卿，主掌宗廟祭祀禮儀。屬官頗多，有負責禮樂的太樂，負責太廟祭祀的太祝，負責皇帝飲食和祭祀所用食物的太宰……

子嬰同樣出自秦國宗室，他的父親便是叛國作亂的長安君成蟜。秦始皇待他還算不薄，子嬰也相當爭氣，自幼遍讀群書。他很快被宗室推舉為少宗伯，協助公孫成處理朝政。因為精通祭祀禮法，又被推舉為奉常。九卿位高權重，為避免大權旁落，所以像宗正、奉常、少府基本都出自宗室。

波瀾壯闊的泗水汩汩流淌，足寬百余步。河水清澈，還能瞧見有魚兒游動。一艘艘樓船木船以鐵鎖連環，成了可移動浮橋。而泗水兩岸則站滿了秦國衛士，身披甲胄手握長戟。

前來湊熱鬧的黔首都被阻隔在外，可不僅僅只是彭城人，還有很多來自其余縣的閭右豪族。這自然都是皇帝的意思，既然是要作秀，那肯定不能少了觀眾。

皇帝親自下詔邀請，這些地方豪族自然也都很給面子。也有人是抱著看熱鬧的心思，更多的則是想看著皇帝出丑。昔日周鼎落于泗水，也的確是在此處，所以當地名為落鼎鄉。只是時隔近四十年，想要取得周鼎談何容易？

秦甘著袀玄頭戴通天冠，佩太阿劍。百官分左右兩側排列站好，皆是佩冠執圭。恭敬站好，皆是無比嚴肅。在子嬰的指揮下，力士賣力擂鼓，沉重的鼓聲響起。禮官揮動旌旗，全場烏泱泱上萬人瞬間寂靜無聲。

在所有人的注視下，秦甘踩著臺階一步步向前。待來至祭臺，上面已經擺好了祭品。除去三牲外，還有美酒、鹽巴、五谷。以桃木刻制的牌位則以小篆而書，主要以四方上帝為主祭。

秦甘淺淺抬手作揖。

“禮畢——”

子嬰嘹亮的聲音響起。

要想當奉常，可得有個好嗓子。

擂鼓聲戛然而止，后方旌旗搖曳。子嬰捧著帛書，向前念誦詔書。這些都是李斯早早就寫好的臺詞，也是需按規矩宣讀。

“維二十八年，皇帝作始。端平法度，萬物之紀。以明人事，合同父子。圣智仁義，顯白道理。東撫東土，以省卒士……”

待他念完后，秦甘則是緩緩走出。

環視萬千黔首，吐出一個字來。

“朕！”

“拜見陛下！”

“陛下萬年，大秦萬年！”

“陛下萬年，大秦萬年！”

“……”

這種感覺……真爽！

秦甘聽著如潮水般的歡呼，也是無比享受。無怪乎這么多人都想當皇帝，這種感覺也是相當的奇妙。彭城昔日雖然曾為楚地，可現如今已是秦土。秦始皇橫掃六國的威嚴尚存，自然是紛紛作揖叩拜。

“古之五帝三王，知教不同，法度不明，假威鬼神，以欺遠方，實不稱名，故不久長。其身未歿，諸侯倍叛，法令不行。今朕以眇眇之身，興兵誅暴亂，賴宗廟之靈，六王咸伏其辜，天下大定！秦鼎墜入泗水，朕今日便要將秦鼎取回！”

“諸壯士，共飲此樽！”

上千壯士皆是抬起酒樽，一口飲酒。而后朝著皇帝恭敬作揖，他們身上都有繩索，一一跳進泗水。這可是自樓船之士中精心挑選的勇士，全都是善水之人。

“這么多人？”

“四十年前比這還多呢。”有老儒連連搖頭，淡然道：“雖有上千人，卻難成事。泗水深有數丈，河底淤泥甚多。經多年沖涮，這秦鼎恐怕早就已被沖的不知去向，焉能取得？”

“老丈所言甚是！”

“那此次這又是為何？”

“恐怕只是為了嘗試。”老儒捋著胡須，淡淡道：“皇帝橫掃六國，自比為功蓋三皇五帝。他雖以和氏璧制傳國玉璽，可宮中九鼎差一始終不太好。此次來彭城，就是想取鼎以此證明自己是天命所歸。”

“……”

對于他們所言，秦甘則是笑而不語。按照史書記載，秦始皇的確是沒取回雍州鼎。他也曾暗中派人尋找，只可惜始終未能尋得。

按照項梁的說法，這秦鼎或許根本就不在泗水內。那禮官能從周王畿逃至彭城，期間這雍州鼎恐怕早就已被掉包。當時禮官鑿沉了木船，可這船上是否真的有雍州鼎呢？

沒人知道……

將軍摎當時立刻派人下水尋找，就連沉船都被重新拖回岸邊。禮官的尸體也被找到，可卻始終沒能找到雍州鼎。還真別說，項梁所言的確是有可能！

也就是說，真正的雍州鼎已經不知所蹤。秦始皇就是把泗水抽干，只怕都找不到真的。既然那禮官能做出個假的，那么他自然也能。

李斯淡定注視著泗水，時不時有勇士自水中而出。假的雍州鼎是他專門命人趁著夜色丟進泗水的，還專門做舊。由看守九鼎的子嬰和少府趙成親自負責，確保能以假亂真！

“出來了出來了！”

“又沒找到？”

“雍州鼎真在咱們這？”

“足足上千人啊，都找半天了……”

圍觀的黔首交頭接耳，竊竊私語。不僅僅是他們，就連很多不知內情的官吏也都搖頭嘆息。只能說皇帝還是太過自負了，畢竟過去這么多年，雍州鼎恐怕早就被沖至別的地方。

秦甘則很淡定聽著他們議論。

在小說里面這就叫欲揚先抑，得先讓龍套跳出來壓一波主角，順帶水字數。然后主角再當眾打臉，盡收功與名。如果一路高歌猛進，可就沒有爽感了。生活嘛，總要有些調味品……

“呼——”

“我找到了！”

“哈哈哈，乃公找到了！”有壯士激動的從水中鉆出，賣力的晃動著繩索，“是三足銅鼎，是雍州鼎！！！”

“哈哈，好！”甘這時故作激動的走下祭臺，贊揚道：“吾秦法使民有功而受賞。汝為朕尋得雍州鼎，當賞！”

“謝陛下！”

無知的壯士也是無比興奮。

可他并不知道，這都是秦甘寫好的劇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