帶上了沉默不語的崔斯特和格雷福斯，博涅跟著雷文一起，前去和莎拉匯合。

為了平安度過蝕魂夜，大部分的比爾吉沃特人這時候已經準備好足夠的物資，把自己封在了家里，并用一切可能的東西堵死了門窗。

比爾吉沃特街道上鮮有行人，在這個節骨眼上，沒人愿意在街上亂逛。

一行四個就這么行走在空蕩蕩的街道上，氣氛安靜得有些嚇人。

正在撓湯姆下巴的博涅敏銳地感覺到，在雷文的身上存在著相當明顯的、不加掩飾的敵意。

看起來這個黑哥們似乎對自己意見很大？

作為一個向來“有話直說”的惡魔，察覺了這一點之后，博涅選擇了直接詢問。

“你的坦誠超出了我的預料。”面對著博涅的有話直說，雷文看起來稍微有那么點不知所措，在深深地看了博涅一眼之后，他這才開口，“既然如此，那我也就沒有什么可以掩飾的——你把我們的船長帶入了一個深深的漩渦之中。”

“如果你說的這個漩渦指的是蝕魂夜，那我必須提醒一句，那是莎拉本人的意愿。”博涅笑瞇瞇地說道，“她比我更不愿意見到比爾吉沃特在蝕魂夜完蛋。”

“但是如果不是你，博涅先生。”雷文似乎在壓制著自己的不滿，“我們完全可以等到蝕魂夜之后再行動，這樣就有了很長的緩沖時間。”

“所以，莎拉沒有告訴你普朗克現在在哪？”

“她說你得到了那個混蛋的靈魂，我對此倒是并不在意。”雷文擺出一副大度的模樣，“這算是合作的一環。”

“莎拉平時一定很辛苦。”

“當然，船長的確肩負很多。”雷文先是下意識地點了點頭，然后才回過味來，“你說什么？”

“看來你還沒有無藥可救，還知道自己腦子不夠。”

“你？！”

“你不會以為靠著那個粗糙的第一步計劃，就能徹底拿下普朗克吧？”博涅像是看白癡一樣看著雷文，“冥淵號被炮轟，并不會給他帶去死亡，實際上，他當時也并未死亡。”

“如果再多一點時間，計劃周密一些……”

“你完全不知道蛇母的庇護意味著什么，傻孩子。”博涅嘆了口氣，“而且，就算普朗克真的完蛋了，告訴我然后呢？”

“什么然后？”

“塞壬號然后呢，比爾吉沃特然后呢？”博涅停下了腳步，猩紅色的雙眼注視著雷文，“你們離開這里，還是要試著取代普朗克？如果要離開去哪謀生？如果要取代普朗克人手問題怎么解決？”

一連串的問題讓雷文稍微有點尷尬，顯然他過去并沒有思考過這些，或者有過一些模糊的考慮，卻缺乏具體的細節。

所以面對著博涅的詰問，他只能張口結舌、支支吾吾，半天之后才給出了一個不是很清晰的答案。

“比爾吉沃特有仇的人多了，我敢說塞壬號是最團結的那個，只要坐收漁利就一定能成事。”

“說得好，讓我們先以你這個天真而愚蠢的想法作為假設的基礎好了，就算你們占據了比爾吉沃特，下一個蝕魂夜要怎么做？”

“下一個蝕魂夜？”

“像是昨天一樣狼狽而逃，告訴全比爾吉沃特的人，海盜女王和過去的普朗克比狗屁不是，只是個在背后偷襲放冷槍的小丑？”

博涅的話似乎激怒了這個家伙，雷文提高了聲音：“只要準備充分，就算不走你的這條路，不和舊城區扯上關系，我們也能對付蝕魂夜！”

博涅戲謔地看著他。

迎著博涅質疑的目光，雷文干脆地拔出了自己的武器，幾乎將它貼在了博涅的臉上：“瞧瞧這把彎刀，這是上好的炎陽鋼做的，有錢總能搞到好貨——我們自己也能搞定！”

“炎陽鋼？”

博涅挑起了眉頭，嗤笑了一聲。

下一刻，還沒等雷文反應過來，他就已經將對方的佩刀奪了過來，并伸出手捏住刀鋒。

在雷文驚愕的目光之中，薄而銳的刀鋒被博涅兩只看起來纖細無比的手指硬生生捏到了變形。

“暗巷區婊子高跟鞋鞋底里炎陽鋼的含量，都比你這把刀里的多。”

“炎陽鋼比金子還貴。”在一旁吃瓜的崔斯特仿佛不經意地接了一句，“高跟鞋底里面可沒有炎陽鋼。”

“說得好。”博涅點了點頭，“所以，這把刀也沒有。”

雷文想要嘴硬兩句。

但刀鋒的變形卻讓他無話可說——大副先生也只能咬住牙齒，憋得面色發紫。

而這似曾相識的一幕，則是讓崔斯特看得很爽，連臉上的傷口都不疼了。

半天之后，雷文終于強行挽尊了一句：“那……那頂多算我沒有眼力。”

“不，那是因為你愚不可及。”雖然博涅的身高比雷文矮上了幾分，但此時看向對方的眼神卻居高臨下，“你根本不懂比爾吉沃特的運行邏輯，也不知道普朗克為了成為這個城市的主宰付出了多少，更不知道那個倒霉蛋背后有怎樣的關系網，我甚至懷疑你連最基本的銷贓都不會。”

“你——”

作為莎拉的得力助手，雷文向來認為自己還算精明能干，但在博涅的嘴里，他卻仿佛是個啥也不懂的垃圾，這讓他的自尊心遭到了巨大的打擊。

“你什么你，現在告訴我，普朗克和諾克薩斯有什么關系？”

“自然是敵對。”雷文哼了一聲，“他劫走了諾克薩斯統帥斯維因的旗艦。”

“那我問你，普朗克的手下有從事奴隸貿易的么？”博涅對這個答案不置可否，“你對于普朗克的財富來源知道多少？”

“聽說是有的，但從來不在比爾吉沃特抓人或者售賣，誰在意呢？”雷文思忖了片刻，“至于財富來源，自然是劫掠、保護費，還有幾條壟斷航道。”

“你是豬玀么？”博涅此時看向雷文的表情就像是在看垃圾，“如果普朗克和諾克薩斯是純粹的敵對，你告訴我他的奴隸賣給誰了？”

“當然是恕瑞瑪人——”

“普朗克和你一樣是豬玀么？”看垃圾的眼神變成了看不可回收垃圾的眼神，“他花了大價錢從別處捕捉奴隸，然后賣到遍地是奴隸的恕瑞瑪？”

這個反問讓雷文忽然尬住了。

因為這聽起來就很蠢，在恕瑞瑪奴隸是合法而成熟的產業，外地捕捉奴隸賣過去怎么都不對勁。

雷文下意識地想說“是因為外來的奴隸稀有”，但在連續被博涅鄙視智商的情況下，他思忖片刻，最終忍了下來。

“還好，只是像豬玀，還不是豬玀。”看著雷文閉嘴，博涅的語氣里似乎終于有了幾分滿意，“還沒說外來的奴隸稀有這種蠢話，知道向來自視甚高的恕瑞瑪貴族瞧不上外來貨。”

雷文雖然被表揚了，但表情卻更加僵硬。

他寧可不被這么“表揚”。

“如果你真的了解過就會知道，普朗克雖然和斯維因不對付，但卻和一些其他的諾克薩斯貴族保持了良好的關系，而他最重要的財富來源，比劫掠、壟斷和保護費比例更大的，是銷贓，向各個地方銷贓！”

雷文已經有點張不開嘴了。

“現在我已經有些懷疑和莎拉合作是不是一個好的選擇了。”博涅嘆了口氣，“我認為她在比爾吉沃特有些信息渠道，但現在看來……”

博涅沒有繼續說下去，只是惋惜地咂了咂嘴。

雷文感覺自己的大腦要被攪成一團漿糊了，他的智力在博涅的嘴里被打壓得不值一提，最終的評價是“像豬玀而不是豬玀”，偏偏他還沒法反駁。

博涅說的話題，要么是抓住了他的破綻（炎陽鋼是假貨），要么來到了他的知識盲區（普朗克和諾克薩斯的關系），雖然雷文對比爾吉沃特相當熟悉，也有自己的渠道，但在博涅的話題帶動下，他卻像是個一無所知的白癡。

有那么一瞬間，雷文甚至產生了自我懷疑：我該不會真的蠢得像是個豬玀吧？

“不，不是這樣的。”半晌之后，他終于回過神來，“我只是在一些方面有些不擅長，但有船長領導，她足夠聰明，所以沒有任何問題。”

雖然雷文說的是實話，但現在聽起來卻像是嘴硬。

“莎拉足夠聰明？”

雷文點頭。

“所以聰明的她愿意和我合作，你這只豬玀質疑個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