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舍得一身剮
- 攝政大明,從淳安書吏開始
- 小劉大王
- 3038字
- 2024-08-03 08:00:00
“高翰文還沒有擺平,倆知縣又聯合任上來杭州買糧的刁民,和省里對抗!阻撓改稻為桑的國策。該不該抓?”
何茂才講證據擺道理:“田三六囤那么多糧食,專等著沈一石買糧搗亂,也是阻撓國策,該不該殺?”
鄭泌昌面色凝重,將一摞書信扔在桌案上,自己站起身,長嘆一聲:“高翰文是小閣老舉薦的人,倆知縣是裕王舉薦的人,你能免了誰,你敢免了誰?”
“田三六的糧食不是偷也不是搶,你別管他怎么哄騙的鄉紳大戶們,那些糧食從手續上挑不出一點毛病。現在朝廷賑災的糧食還沒到,八縣的災民全靠他弄來的糧食維持,你怎么殺他?你拿什么罪名殺他?”
鄭泌昌轉過頭來,又換上恨鐵不成鋼的表情:“說他罪大惡極,一個小小的淳安書辦,居然拿自己的糧食賑濟在淳安的災民?你今個敢這么說,明個朝廷里就敢拿這個罪名...殺你。”
最后兩個字說的是渾身顫抖,他頹廢的坐在椅子上:“連田三六這小小書辦殺人都知道給人扣個違反大明律的帽子,你個二十年的老刑名,張嘴殺人閉嘴殺人,去年周云逸被東廠的人杖斃,還有個借天象誹謗朝廷的罪名呢!”
一番話像是卸去他所有的力氣,癱坐在椅子上,看著桌上一疊書信:“看看吧,這些都是京師里來的,有內閣的,也有宮里的,有小閣老的,還有羅大人和鄢大人,還有...你自己看吧,現在田還能不能買,改稻為桑還能不能干,我是不知道了...”
“老沈那有消息了么?高翰文的事怎么樣了?”何茂才全然沒把鄭泌昌這一番訴苦聽進去,都當成了耳邊風,拆開了一封楊金水的信掃了一眼,方才緊張起來。
“擱著那么大的事等他回來辦,他卻賴在京里不回,什么意思?”
見何茂才全然沒把自己剛剛的話聽進去,鄭泌昌有些絕望失神的看向門外。
“什么意思,小閣老舉薦的高翰文和我們對著干。裕王舉薦的倆知縣也和我們對著干,楊金水躲在京城不回來...老何啊,浙江這個熱鍋上,就只剩下咱倆這螞蟻了。”
他轉頭看向何茂才:“要不然,你想個法子,把我也免了,這巡撫你來干,我聽你的。”
眼見得鄭泌昌要撂挑子,何茂才方才慌了神:“中丞大人,你這是說的哪里話?”
頓了頓,眉毛擰著:“沒你說的那么嚴重吧。”
“還沒那么嚴重吧?”鄭泌昌氣的都快吐出血來:“朝廷虧空,擔子全都落在了閣老和小閣老身上。補上虧空,還能接著干幾年。補不上虧空,皇上馬上就會把他們踢了。現在裕王他們的人就是為了攪黃改稻為桑的國策,他們天天喊著要倒嚴,現在就在倒嚴!”
“這...”何茂才驚出一身冷汗,一旦嚴黨倒了,第一個倒霉的就是他倆。
可心中還是好奇:“既然如此,為何派高翰文來攪局呢?這不是幫著清流么?”
鄭泌昌氣的已經要翻白眼:“你以為小閣老聰明絕頂,就事事如料么?他顯然是亂了陣腳了,想要名聲還想要把事辦了,當初告訴我們舉薦高翰文的信里怎么說的?高瀚文在清流中頗有威望。”
忍不住再次起了教育何茂才的心:“常給你說,官做的越大,越要看清楚朝堂的動向。你非不聽,還說什么京師距離咱們十萬八千里,只要能交上錢,朝廷的事和咱們有什么關系?這一次小閣老不僅要錢,還要名!”
“那他是昏了頭了。這不就是又要當婊子,又要立牌坊么?天下哪有這樣的好事?”何茂才氣憤的坐下。
“是啊,哪有這樣的好事...咱們遠離朝堂,不知道朝堂的動向。他們遠離地方,不知道地方的難處。”
鄭泌昌凄然一笑:“老何啊,當了那么多年官,我算是明白了。上面的人,從來都是既要、還要、又要,全然不知道咱們在下邊面對的什么狀況。”
“鬧吧,現在五月底了,鬧到六月,拖黃了桑苗,拖黃了五十萬匹絲綢,總要有兩個背鍋的,上面為了洗干凈自己,織造局再把臟水潑在咱倆身上,只需把毀堤淹田的事掀出來。到時候請王命旗牌也好,檻送京師也罷,黃泉路上,咱倆還有個伴。”
何茂才聽到這里,憤怒超過了恐懼:“都想洗干凈?那就把他們全拉下水!”
說完走出門外,呵斥退外面的兵丁。
關上門折回來:“老鄭,你敢不敢博一把?”
鄭泌昌愣愣的看著他,何茂才也不是全無優點,狠急了也常常出一些自己無法想象的很招。
沒由來的,他突然想到了田三六,似乎這小子一路走來,也是靠著誰也無法預料的狠招,把整個浙江攪合的天翻地覆。
在這一點上來看,何茂才與田三六倒也算是一路人。
腦海中浮現田三六種種戰績,鄭泌昌猛然來了一股子也不知道從哪兒竄出來的信心:“怎么說?”
何茂才咬牙:“對付高翰文用沈一石的美人計。對付倆知縣和田三六,無中生有,讓他們通倭!至于說淳安的那些糧食,娘的,火燒烏巢,一了百了!”
鄭泌昌瞪著眼,何茂才這老刑名什么時候看起兵法了?
“燒糧好說,一把火燒了倒也算是個去根的法子。”鄭泌昌思索著:“讓他們通倭,如何無中生有?”
何茂才:“你可還記得之前馬寧遠抓的那個淳安鬧事通倭的桑農,跟著田三六的家伙?叫齊大柱的?也是今天買糧被抓,海瑞袒護放走的。”
他一說完,鄭泌昌方才意識到,好家伙,齊大柱這小子居然牽著那么多線。
“說下去。”
何茂才惡狠狠:“咬死這小子通倭,買糧是為了給倭寇。田三六這小子從鄉紳大戶們那弄的糧食都是有數的,他一直在軍營,現在又在杭州。淳安縣衙那群胥吏肯定得貪污糧食,貪污的這些糧食,就說是給了倭寇的鐵證!讓海瑞到了淳安干的就是第一件事就是殺人,殺這些不肯賣田的人。”
鄭泌昌打斷:“齊大柱是桑農,又沒受災,輪不到他賣田。今個跟著他一起買糧的,可有災民?殺他們才對。”
何茂才:“咱們說有,那就有。”
鄭泌昌深以為然的點了點頭,只要名頭在,誰通倭還不是他這個巡撫一句話的事。
“還有些紕漏,你不是說要燒糧食么?”鄭泌昌也是官場里摸爬滾打的老手:“淳安那群胥吏絕不會老老實實的讓我們查,他們肯定得說這些糧食不是官家的,官家查不著。我們得以查通倭的名頭查,派個人舉報到省里,這名頭就有了。
到時候燒了糧,就說是他們故意毀滅證據!逼著海瑞不光要殺這些刁民,還要殺這群胥吏。殺了民又殺了吏,他就是有天大的本事,在淳安也干不了任何事!”
何茂才興奮起來,這是他和鄭泌昌搭伙以來,頭一次如此默契:“那群人是海瑞放的,海瑞要是不殺這些人,那就是通倭!至少有通倭嫌疑,一旦通倭,就能辦他!”
鄭泌昌深以為然:“說的通了,可怎么才能讓這些人去倭寇那買糧食?”
何茂才信心滿滿:“放心好了,這事我來辦!”
鄭泌昌對何茂才干這種還算放心,卻還是忍不住提醒:“需得弄的干干凈凈,不能落下任何把柄才行!”
何茂才一拍胸脯:“放心,干了二十年的老刑名了,出不了任何差錯!”
鄭泌昌方才放下心里的石頭:“待老沈拿下高翰文的把柄,這下小閣老和裕王清流兩邊,就算有天大的手段,也洗不干凈。織造局那邊怎么說?”
一提到織造局,何茂才怒氣再次涌上來:“他媽的楊金水,賺錢的時候像個狗皮膏藥,出事了他倒是躲的遠遠的,斷子絕孫的玩意!”
看向皺眉的鄭泌昌:“怎么?老鄭,你還覺得我罵他過分了?”
“罵的好!”鄭泌昌也難得不掩飾自己的態度:“可現在說的是,如何把織造局也拉下水。”
“那我就沒法子了,讓楊金水通倭,傻子也不信...”何茂才泄氣的坐在椅子上。
鄭泌昌則直愣愣的看著他,眼中閃著精光:“我現在明白田三六小小書辦為何能夠把咱們一個布政使一個巡撫弄的死去活來,他自打出現后,事事都是置之死地而后生。不怕死,方才不會死!”
何茂才愣道:“什么意思?你說明白點。”
“燒了糧食后,就讓沈一石打著織造局的名義去買糧,楊金水要還敢躲在京師,那就讓宮里先剮了他!”
鄭泌昌冷冷的咬著牙:“這次咱們要想活,也得舍得一身剮,把皇上拉下馬了。”
何茂才絲毫不怕:“好!老鄭,我去辦事,外面那倆知縣,就交給你安撫了!”
說著,邁步走出簽押房,一省布政司的官威和二十年老刑名的底氣,竟似乎讓他踩出陣陣悶雷,響徹在鄭泌昌的耳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