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這里面水太深,你把握不住
- 攝政大明,從淳安書吏開始
- 小劉大王
- 2940字
- 2024-07-21 08:00:00
“這浙江的風(fēng)浪,吹打得了尋常百姓。難道就吹打不了你沈一石么?”
田三六不給他任何臉面,站起身來,傲然而立。
一雙眼睛里充滿擇人而噬的怒火。
沈一石雖然穿著粗布衣服,一副尋常老百姓打扮。
可田三六比任何人都清楚,他這二十年來,從織造局書辦一步步走到如今江南首富的位置,是踩著無數(shù)百姓的尸骨上來的。
沈一石不知道眼前這個從未有過交集的青衫書辦,為何對自己這般大的恨意。
簡直有些莫名其妙。
可他說的話,眼神中的殺氣卻是做不了假。
所謂光腳不怕穿鞋的,橫的怕不要命的。
田三六見面第一天,就連殺他沈家倆人,這份狠辣,饒是沈一石見多識廣,也未曾聽說過這等狠人。
更要命的是,他兩次殺人全都是光明正大。
一次當(dāng)著布政使和按察使的面,一次當(dāng)著上千百姓的面。
任何人都拿他沒辦法,自己還要親自為他洗地。
這種狠辣和心機(jī),讓沈一石心里閃過一絲恐懼。
“煩請船上用茶。”沈一石恭敬請?zhí)锶洗?
田三六兩次殺人,他兩次洗地,已經(jīng)對自己的威信和臉面造成了損失。
就算是賣糧,也不能因為他一句話,自己便在眾目睽睽下把糧賣了。
不光丟了臉面,鄭泌昌與何茂才,還有楊金水那也不好交代。
“好。”見沈一石服軟,田三六瞬間換上和睦的笑容,更是上前扶著沈一石:“天有點黑了,我扶著沈老板,千萬要小心。”
二人上了船,齊大柱鐵塔般守住路口,擋住沈家家丁。
沈一石看了他們一眼,沈家家丁方才退去。
“里面請。”沈一石請?zhí)锶肓伺摚R上有船上奴仆端上茶水。
“實不相瞞,不是在下不賣,而是不敢賣,這些糧是官家的糧。在下與田書辦不打不相識,想交田書辦這個朋友,故此直言相告。”
似乎坐在自家的船里帶給他了莫名的安全感,沈一石沒了之前的慌張,親自給田三六倒茶。
田三六不理這個話茬,反而端起茶杯嗅了嗅,略帶嫌棄放下:“不是今年第一茬的獅峰龍井,也不是趕在夜里露芽時采摘的,我不喝。”
沈一石呆住,差點再次破防,娘的,你一個小小書辦,也想喝如此頂尖的上品?
就算是當(dāng)朝內(nèi)相呂芳,嚴(yán)閣老父子,也就分到六斤第一茬的獅峰龍井。
老子都沒多少,你還想喝?
沈三個狗東西,把那日自己招待鄭泌昌、何茂才和楊金水泡的茶葉,偷偷收起來曬干了再泡茶喝,就足以讓半個杭州城的人羨慕了。
“怎么?看沈老板的意思,我田某人不配這等好茶?”田三六自嘲一笑:“是啊,這等好茶,呂芳呂公公、內(nèi)閣首輔嚴(yán)閣老,小閣老,也不過一人分了兩斤。鄭大人、何大人還有織造局的楊公公也只是分了一斤,只怕沈老板手里也沒多少了,田某人何德何能,能有資格喝這等好茶。”
沈一石握著茶壺的手一哆嗦,差點沒把茶壺摔碎,一臉不可思議的看著田三六。
心里閃過無數(shù)猜想,最后化作一個巨大的疑惑:這小小書吏,如何能知道他們的分成比列?
這足以讓沈一石再次心驚擔(dān)顫起來。
大明朝的地方官員,很多連朝廷局勢都分不清,更不要說織造局和浙江與宮里的這些關(guān)系。
杭州知府馬寧遠(yuǎn)都不清楚這其中的利益干系。
眼前這個青衫書辦居然了解的清清楚楚,連分成比例都分毫不差。
沈一石腦子里一團(tuán)亂麻,捋不出絲毫頭緒。
一想到他殺伐果斷,連鄭何都不放在眼里,更讓胡宗憲把親兵派來護(hù)衛(wèi)。
錦衣衛(wèi)密探!而且是級別極高,甚是背負(fù)皇命的錦衣衛(wèi)密探!
嘉靖一朝,錦衣衛(wèi)的權(quán)勢達(dá)到整個大明巔峰。
只因為其指揮使陸炳與嘉靖關(guān)系極好。
陸炳的母親是嘉靖的乳母,從小和嘉靖一起長大,更有救駕之功。
陸炳成為有明一朝,明朝唯一一個三公兼任三孤的官員,其所掌握的錦衣衛(wèi)權(quán)勢滔天。
錦衣衛(wèi)也擴(kuò)充到了歷史巔峰,在編的便有上萬人,散布在大明各省各府,監(jiān)察百官。
是了,眼前這少年定然是錦衣衛(wèi)的暗探!
想到此,沈一石絲毫不敢把他當(dāng)做十六七的少年對待。
“看沈老板的表情,看來譚師說的是一點也沒錯啊...”田三六長嘆一聲:“有這等好茶,沈老板也不說給裕王殿下留一些。”
認(rèn)老師,如果不用來背鍋,那這老師認(rèn)了做什么呢?
田三六很光棍的就把鍋甩在了譚綸這個清流身上。
沈一石聽到這話,剛剛的自信馬上又煙消云散,
相對于錦衣衛(wèi)密探,與嚴(yán)黨不死不休的清流身份更符合邏輯。
難怪他敢無視鄭泌昌、何茂才,難怪他敢阻止毀堤淹田,難怪他敢為民請命。
想到此,沈一石神色復(fù)雜的看著田三六,心里竟涌起一絲同病相憐的同情。
終究還是十六七歲的少年啊,被譚綸和清流當(dāng)槍使,卻還以為自己攀了高枝。
此刻你有多得志,之后便有多凄慘。
許是這沒由來的同情,讓沈一石坐下來,略有些語重心長勸慰:“田書辦,浙江的水很深,不是你一個秀才書辦能夠把握住的。若聽沈某一言,這一船糧食,沈某便送給你。”
“也算是沈某對受災(zāi)百姓們的一點心意。”
田三六終究還是端起茶喝了一口:“是歉意吧。”
馬上點頭:“好,沈老板要送,那我就收下。”
露出笑容:“但該買的糧,還是要買。”
沈一石發(fā)怒,咬牙切齒:“田書辦,莫要欺人太甚!你也看不看看現(xiàn)在的局勢,當(dāng)真以為有譚綸做靠山,有總督署親兵護(hù)衛(wèi),在淳安做了些小事,浙江便沒人敢動你么!”
“秀才不出門,便知天下事。在下這個秀才,天下事都能知曉,又豈能不知這浙江的局勢,又豈能不知道誰能救我,誰要害我?”
田三六故作輕松,一副成竹在胸的模樣。
愈發(fā)讓沈一石感覺到可笑:“田書辦,莫要以為譚綸譚大人給你說了些為國為民的話,有他和他背后的人在,便能任由你興風(fēng)作浪。”
“浙江的水有多深,根本不是你一個小小書辦能知曉的!”沈一石深吸一口氣,坐下來,自嘲給一個十六七的初生牛犢說這些干什么?
他能夠想象得到,譚綸會給這樣一個書生說了什么話,無非是奸臣當(dāng)?shù)溃瑲埡Π傩眨麄兦辶鞅闶且獮槊癯椤?
你田三六雖是秀才,但頗有才能,讀的也是圣賢書...
年前妄議朝政,想要借天不降雪逼皇帝罷黜嚴(yán)家父子的欽天監(jiān)周云逸,不就是被清流一番話蠱惑的被杖斃了么?
周云逸這樣一個朝堂書生都能心甘情愿當(dāng)清流的槍,更何況田三六這小小秀才。
所以說,讀書害人啊!
想清楚前因后果,恢復(fù)理智,堅定決心就算死也不會讓田三六拉走糧食的沈一石徹底淡定起來。
泡茶喝水,一副認(rèn)你有手段盡管施展的樣子。
“沈老板這番話,倒是激起了田某人的好勝之心。”
田三六對沈一石的反應(yīng)毫無意外,也露出欣慰的笑容:“你既然說在下不知道浙江的水有多深,話里話外,一副我被譚師蠱惑的語氣。”
他頓了頓,走到船艙窗戶前,看著燈火通明的碼頭前街,以及遠(yuǎn)處像是一頭巨獸趴在黑暗中的杭州城,冷聲道:“那不妨咱們打個賭。我若是輸了,親自給你磕頭奉茶謝罪。”
“哦?田書辦想賭什么?”沈一石放下茶杯,也激起了三分好勝心。
他又不是泥人,反而是個唯利是圖的商賈,而且還是江南最大的商賈。
今日眼前這意氣風(fēng)發(fā)的青衫小吏連殺他兩人,雖早就在心里盤算好了日后要將他虐殺的決定。
可提前能打一打他的囂張氣焰,看一看他失魂落魄的樣子,是此刻的沈一石無法拒絕的。
“毀堤淹田的事,你我都知曉,就賭一賭,我能不能看清你所謂似海深的浙江官場。”
田三六轉(zhuǎn)過身看著沈一石:“就賭今晚有幾顆腦袋掉下,浙直總督署里發(fā)生了什么事,最后這八縣背淹,浙江上奏朝廷,是報毀堤淹田,還是報天災(zāi)大堤失修。”
沈一石渾身一顫,心也猛然一提,隨后放聲大笑。
似乎聽到了最好笑的笑話。
事情發(fā)展到這種地步,上涉及到嚴(yán)黨清流和宮里的斗法,下涉及到胡宗憲、鄭何與楊金水的斗爭。
他們這些局內(nèi)人都猜不透,看不清,分不明胡宗憲到底要干什么,接下來的局勢會怎么發(fā)展。
更何況這小小書生。
當(dāng)真是初生牛犢不怕虎啊!
沈一石笑完,重新倒了一杯茶:“這約,沈某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