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玉蘭此時也不再像之前那么緊張。

她輕抿嘴唇，心情復雜地說道：“民女幼年時的確曾隨父親去過兩界關，如今我劉家名下的幾處礦產也都在兩界關的周圍。”

“嗯？莫非你們劉家還和兩界關有什么關聯不成？”

“陛下有所不知，如今的張，劉兩家，其實祖上都是帶兵鎮守兩屆官的將校。”

“是因為我們祖上抵御北蠻有功，這才受先帝皇位封賞，并為我們這些子孫后輩打下了基礎！”

劉玉蘭說著，伸手指了指距離兩界關外八十里處的那條河：“當初父親帶我去北方的時候，大楚的疆域還在這里。”

“如果民女沒有記錯的話，這條河應該叫飲馬河，是北蠻最依賴的一條河流，河上有一座大橋，是文宗皇帝當年下旨修建，只為促進兩國貿易，從北蠻購買血統優良的戰馬！”

北方乃是兵家必爭之地，無論對于大楚還是北蠻，全都十分重要。

對于大楚重要，那是因為北方土地肥沃，雖然在此耕種的糧食每年只能成熟一季，可是糧食產量卻要比其他地區高出許多。

如果這些良田沃土沒有被割裂的話，如今的大楚也不會面臨糧食短缺的問題。

至于北蠻，那就更將這片土地視為肥肉了。

原本大楚國力鼎盛，他們尚且不敢有絲毫肖想。

可是隨著這些年來大楚國力衰退，他們便盯上了這一片土地，想要將其納入自己的版圖。

因為有飲馬河的灌溉，所以這片土地堪稱沃野。

也正是因為失去了這片土地，所以先帝才會在朝中逐漸失去威信，最終被權臣秦源架空。

趙鈞聞言微微頷首：“文宗皇帝駕崩已有百年，這座橋梁如今還能使用嗎？”

“可以！”

劉玉蘭回答的可謂言之鑿鑿：“北蠻每年都會對這座橋梁進行修繕，而這也是他們兵發大楚的重要區域。”

“北蠻境內沒有森林，無法建造船只，而他們又不會渡河，所以他們對于這架橋梁可謂十分重視，如果沒有了這座橋，那就意味著兩國之間的紐帶將要就此割斷。”

趙鈞聞言微微頷首，同時也明白了自己之前沙盤推演的漏洞所在。

他之前只是憑借自己的經驗進行推演，但卻并未想過要考量當地的實際情況。

如今聽到了劉玉蘭的這番解答。

趙鈞心中頓時有種豁然開朗之感。

“沒想到文宗皇帝當初修下的橋梁，如今竟然成為了北蠻進犯我大楚的跳板！”

趙鈞說到此處，無奈嘆了口氣：“朕有心收回失地，卻不知該從何做起！”

這是趙鈞第一次在旁人面前顯露出自己的脆弱。

在別人眼里，他是意氣風發的新帝。

集權柄，斗奸佞，不僅讓秦家四分五裂，徹底失去了把控朝政的能力，更是采用女子入朝為官，顛覆了幾百年來的朝廷規矩。

他敢于創新，勇于創新，如今已經逐漸嶄露頭角。

可是私下里的趙鈞也真正體會到了孤家寡人的滋味。

想要讓朝中眾臣服從自己的命令，想要坐穩這個皇位，那就必須要奪回屬于大楚的土地。

而經過先帝的一番折騰，如今的大楚雖然算不上是百廢待興，可卻也是民生凋敝。

就連戍邊將士的飯食都難以保證，又談何對外發動戰爭？

趙鈞雖然臨敵經驗十分豐富，但正所謂巧婦難為無米之炊，如今所面臨的困境也的確讓他有些無法招架。

聽到趙鈞的這番感嘆，劉玉蘭心中頓覺酸澀。

面前的這個男人和她之前的揣測截然不同。

他并不像是外界那樣傳聞的懦弱無剛，起碼在處理百姓問題的時候他殺伐果斷，毫不手軟。

在提出讓自己在宮中留宿的時候，劉玉蘭心中的確有些掙扎。

可如今看到對方的這副表現，劉玉蘭卻又不知為何突然覺得有些心疼。

她坐在趙鈞身邊，緩緩開口說道：“大楚的衰敗并不是一天兩天形成的問題，就算陛下有心糾正，也要徐徐圖之。”

“更何況如今朝中還有許多文武重臣能夠為您排憂解難，您又何必將所有的重擔全都壓在自己的身上？”

趙鈞萬沒想到到頭來寬慰自己的竟然會是劉玉蘭。

他轉頭看向對方。

那嬌俏的容顏在燈光的映射下更顯柔美，而那寬慰的話語也像涓涓細流，滋潤了趙鈞躁動不安的內心。

趙鈞無奈搖了搖頭，同時開口苦笑道：“滿朝文武，如今又有幾人能夠信任？”

“你以為朕不知道是誰在背后推動糧價嗎？”

“區區一群商人，又怎有這個膽量和朝廷角力。”

“朕殺馬學武，那不過只是殺了一個微不足道的小人物。”

“實際上在京城當中行云布雨，只手遮天的，是那些看不見的黑手。”

“朕信不過他們！”

趙鈞說到此處，指了指放在身后的床榻：“你去休息吧，就在朕的床上！”

劉玉蘭聞言臉頰通紅，她低聲囁嚅道：“那陛下呢？是要沐浴更衣嗎？”

趙鈞搖了搖頭：“朕去御書房！”

劉玉蘭萬沒想到趙鈞讓自己留宿宮中，結果自己又要去御書房中休息。

她一時覺得有些屈辱，聲音顫抖著對趙鈞問道：“陛下是覺得美女身份低賤，配不上您嗎？”

“嗯？你這話又是從何說起？”

“陛下既然有民女在宮中留宿，那不就是希望民女能夠服侍您嗎？”

“您今晚倘若真的去了御書房，那民女在宮中留宿的意義又是什么？難道您是在戲耍美女，刻意玷污我的清譽嗎？”

趙鈞聞言苦笑道：“劉小姐，朕想你應該是誤會了。”

“朕之所以要你留宿宮中，并不是為了讓你服侍朕，也不是為了刻意玷污你的清譽。”

“只是朕要讓這個消息傳揚出去，要讓所有人都知道你是朕的人。”

“只有有了這層裙帶關系，你接下來辦事才能更為順利，否則憑借你劉家一介商賈，就算獲得了朝廷批準的采礦權，你覺得這生意你能做的安穩嗎？”

“如今這個世道，想做什么事情都要有關系疏通，否則就算是有朕的旨意，你也同樣寸步難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