森西敲響了木門，隨后耐心的等候著。過了好一會兒，門才吱呀一聲被推開。

開門的是一位七八歲的金發女童，看到是森西之后，她立刻露出了歡喜的笑容，隨后又變得畏懼起來。

森西看著自己的女兒，想起復仇失敗后自己因酗酒而渾渾噩噩，不曾對她關照半分，全靠弟弟奎爾看顧。愧疚和自責涌上心頭，他蹲下將她摟入懷中，低聲道歉：

“對不起，瑪姬，爸爸回來了。”

女兒瑪姬并沒有說什么，只是雙手將父親的脖頸環的緊緊，濕熱在森西的肩窩滲開。父女兩彼此釋懷，攜手回到了屋內，有賴于奎爾家里并不缺柴火和吃食，爐子上還熬著熱湯。

回想起自己前段時間還憎恨于弟弟的卑躬屈膝，森西只覺得自己可笑。

一碗香濃的肉湯下肚，腹中暖意開始氤氳全身，隨之而來的是濃重的睡意。森西勉力打起精神，走到了自己漆黑的臥室。

掃開屋內遍地的空酒瓶，森西從床底拖出了一包用油布包裹的東西。他捧起油布將其放在桌上，用粗糙的手指撫開上面的灰塵。

身后的瑪姬依在門邊，擔憂的看著自己的父親。

森西手指顫抖按在油布上，壁爐的火光從他背后照來，將他的面容陷入陰影中。不知經歷了怎樣的掙扎，他終究是揭開了那層油布。

里面是兩柄手斧，斧柄上雕刻著雪狼的圖騰，只是有一柄已經粉碎，如同森西的過往。

拈起一塊斧刃碎塊，從金屬的反光中，森西看見了父親、母親、妻子的面容，他們言笑晏晏的看著自己，希望能和他多溫存一會兒。

“爸爸。”

稚嫩的聲音從背后傳來，森西艱難的閉上眼眸，幾滴濁淚從眼角滑落，手中那片碎片也隨之落下。

他猛抓起那柄完整的斧頭，眼神中有什么東西要呼之欲出。瑪姬不知何時抱出了塊研磨石，費力的遞給了森西。

森西接過石頭，開始磨礪起斧刃。

“爸爸，你是打算去把媽媽找回來嗎？”

呲啦，斧刃與石條磨出凜然之聲，森西的語氣卻十分溫柔：“不是的，媽媽要去個很遠地方，爸爸要去送她一程。”

“媽媽要去哪里？她不和我們一起生活了嗎？”

森西低著頭，快速的磨著斧子：“她要去月亮上，月狼神邀請她去祂的神殿做客。”

“那她什么時候回來。”瑪姬的小臉繃起，眼中滿是悲傷。

“爸爸會幫你問問的，一定會。”森西將磨好的斧頭湊到壁爐邊，看斧刃反射出他眼中復仇的火光：“誰也不能阻止我，哪怕是死亡。”

而在城堡內，躺在鵝絨大床上的索倫久久不能入眠。但焦慮的他最后還是披上袍子，打算出去散散心。

深更半夜，只有值守的士兵還在，索倫抬手阻止了他們出聲，借來一盞油燈，在街上漫無目的游蕩著。

路上索倫遇到了好幾次巡邏的士兵，可看清他身上的領主長袍后，都恭敬的行軍禮然后繼續執行巡視任務。

兜兜轉轉，索倫還是回到了自己的牛馬居，這間自己往日辦公的地方如今被改成了處理政務的地方。如今到了深夜，上班的官員們都回家了，屋子里漆黑一片。

索倫身手矯健，吊住房檐攀上二樓，推開窗進入了自己熟悉的那間辦公室。意外的是這間屋子的陳設還是原來的樣子，而且看起來一直有人在打掃的樣子。

找到自己熟悉的小床，索倫躺上去舒服的嘆了口氣。回想起自己當初也是滿心忐忑的來到這個地方，每天思考著怎么才能讓領地更好的發展。

人總是要學會跟自己和解的對吧，索倫這么想著，疲憊就讓他陷入沉悶的黑夢中。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索倫突然睜開眼睛，身旁是正要叫醒他的萊茵。忍住了心臟猛跳帶來的不適感，索倫推開窗看向鉛灰色的天空，開口詢問道：

“現在是什么情況。”

萊茵走到索倫身后，扶劍回答道：“出去探查的斥候帶回來了消息，那些腐靈大概半天就會到達領地。”

“要開始了啊。”

“是的，少爺。”

索倫和萊茵一同走下樓，夏爾和騎士們早已帶著甲胄等候著。索倫走了過去，將鎧甲一件件穿上，然后接過遞來的長劍，走向門外備好的馬。

很快索倫就來到了外城，密密麻麻的士兵已經站在空地中，如林的矛指向天空，刀劍碰撞的清脆聲音在人群中回響。

他們正等候著這片領地的主人到來。

索倫坐在馬上，檢視著麾下的部隊，他發現士兵們眼神都很平靜，平靜的像是壓抑著什么。

原本打算激昂演說的索倫突然覺得，那些花言巧語毫無意義了。所有人，無關種族和立場，所求的不過是一件事。

“為了活著，拼死一戰吧。”

無數把武器舉向天空，戰吼震碎了天空的灰霾。

接下來索倫開始分派人手，雖然有了接近六百多人的加入，但這些蠻族些老幼逃難了這么久，還剩多少戰斗力也很難說。

索倫盡量將年紀大的點孩子編成一隊，并把這一百多人交給了萊茵。孩子們可塑性強點，萊茵跟他們年紀相近，應該可以壓服他們。

至于另外一百五十余名老兵，索倫則把他們交給赫帕。同為百戰老兵，他們之間的隔閡不至于太大，而且赫帕擅長蠻族語言和傳統，以他的智謀應該能夠化解老蠻人的執拗。

至于剩下這些人，則由索倫統領，守住壓力最小的南面城墻。

索倫扶劍登上城墻，幽藍的冰河與陰沉的天色相連，晨時的寒意從他的眉頭掠過。他身后跟著森西，這位昔日的蠻族首領右手提著手斧，左手扶在劍柄之上。

隨后就在眾人的目光中，在那相連的天際線出現了一道黑線，那道黑線越來越粗，逐漸變成蠕動的浪潮。

腐靈來了。

而且不知何時，他們已經徹底合圍了索倫的領地，就好像一開始就是為此而來似的。

索倫身后的蠻族征召兵們也不由得后怕起來，如果他們當初執意南逃，怕是早已一頭撞到了腐靈大軍之中。

“準備戰斗。”

索倫下達指令的同時，萊茵所鎮守的北面已經爆發了戰斗，弓弩射出和投石砸下的聲音不絕于耳。很快西面城墻也響起蠻族士兵的戰吼，滾木擲出的悶響和被腐靈的嘶吼直接了當的傳入了索倫耳中。

但很快他就無暇顧及了。

腐靈潮已經跨過冰河，朝城墻邊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