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戰(zhàn)爭即將來到的消息席卷整片領地時，眾人的反應盡皆不同。

帝國自由民們雖然惶恐，但骨子里的屈從讓他們反而更加賣力的工作，很快大量的守城器械就被生產(chǎn)出來，大批的運上了城墻。

而蠻族人則習以為常，戰(zhàn)斗、殺戮、死亡，都是北境文明中的一部分，腐靈的來到并未令他們令他們膽怯，反而讓許多年老者自愿加入了民兵隊。索倫沒有拒絕，畢竟現(xiàn)在每一份力量都至關重要。

至于雪民們此刻卻最為低調，在將部分已經(jīng)成熟的泥薯收獲后，他們也漸漸不再出門。對此倒是沒有人有什么指責，畢竟雪民不擅長戰(zhàn)斗是公認的事，也沒人能指望他們能夠做什么。

索倫在布置好戰(zhàn)略規(guī)劃，反復檢查了幾次軍械沒有問題后，便強行讓自己進入了夢鄉(xiāng)。等到達琳妲將他叫醒的時候，已經(jīng)過了大半天。

而叫醒他的原因，是因為森西已經(jīng)回來了。

算上他出發(fā)的時間，這才過去一天半，難不成他臨陣脫逃了？索倫焦急的心提了起來，縱馬來到了外城門口。

城樓上如今已是時常有人巡邏，索倫來的時候，城樓上的士兵正嚴陣以待，警惕著城門外的什么？

“外面什么情況？”索倫大聲向城樓上呼喊著。

值守的騎士聽到了聲音，連忙探出身子看來，發(fā)現(xiàn)是領主后立刻大聲回答道：“索倫大人，是人，很多的蠻族人?！?

原本提起的心也在此刻放下，索倫悄悄松了口氣，看來森西是完成了自己交給他的任務。只是騎士們應該知道自己會招募難民，怎么還如此嚴陣以待。

城門被緩緩吊起，索倫先看到的是滿身疲憊的森西，他滿身疲憊，兩只眼睛熬得通紅，雪花在他的胡子和披著的獸皮上凝結，身上堅實的肌肉也布滿了結痂的傷口。

索倫不知道他經(jīng)歷了什么，但那一定不簡單。因為他的身后正跟著大量的蠻族難民，數(shù)量遠超萊茵所探查到的五六百人，估計有上千之多。

他邁步向索倫走來，身上的毛糙和沖動的已經(jīng)蛻去，留下的是一個真正的男人的血肉骨骼。

“帝國人，你要求的事我做到了，兌現(xiàn)你的承諾吧。”

索倫用力將腰間的長劍連鞘扯下，重重的拍在森西的手中。

“后日，我會同你并肩戰(zhàn)斗。蠻子，到時候別臨陣退縮?！?

森西默不作聲，拔出長劍看了一眼，隨后邁步越過索倫，向著城內走去。

索倫不再管顧他，這位戰(zhàn)士現(xiàn)在需要的是休息，而他卻還有工作要做。

奎爾和柯布被傳喚來，蠻族難民被安排到了收割泥薯后的空田地里，士兵們架起大鍋，燒開水后將大袋的鹽和泥薯倒了進去。

很快，食物的香氣開始彌漫，很多難民將空洞的目光向鐵鍋移去，襁褓中的孩子也因為饑餓大聲哭泣起來。

但索倫沒有急著分發(fā)食物，而是在另一邊用肉干熬煮了一鍋麥粥。同時在肉香四溢的大鍋前，拉來了幾車鋼制武器和鎖子甲。

“我沒有時間訓練你們，但我聽說每個北境之民的血管中都流淌著戰(zhàn)士之血?！彼鱾愔噶酥缸筮叺娜庵噱仯骸澳芎臀乙黄饘垢`潮的，拿著武器去領一碗粥和兩個泥薯。不能行的去右邊領一個泥薯——我沒有多余的糧食養(yǎng)廢物?！?

意想中被激怒的畫面沒有出現(xiàn)，這些蠻族無論男女老少，都紛紛低下了頭顱，向沒有武器的那邊走去了。只有少數(shù)需要養(yǎng)活家人的男子走向了左邊，盡管他們拿起了長矛，眼中卻只有麻木。

索倫看著人群逐漸分開，拿起武器的只有寥寥數(shù)十人，剩下的人寧愿看著那沸騰的肉粥，啃著手中只能勉強果腹的泥薯，也不愿靠近那些武器。

他們已經(jīng)徹底喪失了膽氣，連半分戰(zhàn)意都提不起來。

索倫的失望溢于言表，這些人甚至都不會怒了，要怎么去對抗數(shù)倍于自身的敵人呢。他長嘆了一口氣，向著那拿武器的數(shù)十人走去。

那些人看到索倫走來，紛紛下意識的加快了喝粥的速度，全然不顧滾燙。而索倫卻沒有奪走的他們手中的粥碗，而是抓住了他們手中的武器，輕易的就奪了過來。

“讓所有人都來喝粥吧，每人一碗，兩個泥薯?！?

索倫讓士兵組織好難民，準許他們都來領取粥，自己則堅持將那些武器收回來。

發(fā)覺士兵們真的是打算放粥，蠻人們立刻涌了過來，被分成幾列開始打上熱騰騰的肉粥。進食的他們也不約而同的看向那位奇怪的帝國領主，看他執(zhí)拗的一柄柄發(fā)出去的長矛收回。

直到收到最后一把的時候，索倫一用力間，卻沒有將那柄長矛收回來。他抬起頭，看到一名把嘴塞的鼓鼓囊囊的少年，正死死的拽住了長矛。

“給我吧，吃飽飯休息一晚，明天從南面走，興許能活?！彼鱾愓f著，手中用力想要把長矛奪過來。

可他又一次失敗了，那名少年完全沒有松手的意思，費力將口中的食物咽下去后，用生澀的通用語說道：

“我不怕死?！?

索倫沉默了片刻：“那也沒必要送死。”

“我是送死的人。”少年終于是從索倫手中奪回了長矛：“不是想死的人?！?

索倫在原地愣了愣，隨后將手縮回了長袍：“后天，我在這兒等你?！?

“嗯，我叫克里，謝謝你把我們還當做是人?！鄙倌赅轮种缚p，呆呆的看著鍋里剩下的泥薯。

他話音落下，四周陷入了死寂。人影搖動，細雪落下，只有柴火噼啪聲和開水的沸騰聲還在不識時務的響著。

很快，一名年老的蠻人猛地站起，他將手中的孫兒連同半塊兒泥薯塞進了旁邊的婦人懷中，隨后快步走到了馬車邊挑選出一把長矛，在手中掂了掂：

“我叫尤因，獵熊者尤因。帝國人，我愿為你一戰(zhàn)。”

他的舉動像是擲入池水的巨石，四周的人們開始滾動，一個個向著馬車旁邊走去，拿取車上的武器和裝備。

人群中有蒼老而雄壯的聲音傳出：“我不是餓急的牲畜！我是熊神的后裔！我叫斯卡，記住這個名字！”

還有稚氣未脫的孩童學著大人發(fā)聲：“我是赫爾姆之子，我身上流淌著雷霆！”

“我叫格羅姆......”

“吾名阿格納......”

“北境之母在呼喚我！”

這些孩子、老人甚至有部分女人，他們來自于不同部族，有著不同習俗和境遇。但他們此刻似乎找回了某種東西，那被饑餓、寒冷、疲憊和恐懼掩藏的，用以支撐脊梁的東西。

那是作為人的尊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