并沒有意識到自己的變化，在嚴力的感官里，自己只是伸手接了照片一秒鐘而已。他抬手將照片拿近，仔細端詳了起來。

那是一個昏暗的城市中央，一個人拿著槍對著街上向他跑步而來的五人。

一個上班族，一個買菜歸來的婦人，一個背書包回家的孩子，一個很好看的女人，一個老婆婆。

“打掉男人和這個女人。”

嚴力指了指照片上那個相貌還不錯的女人。

“之后三個人里面要是鬼還在，我有能力解決，只要不是很多只一起過來，我大概率能夠自己解決掉。”

“好的，”上官云原本打算就這么讓這道題過去了，可耳麥中的要求讓他的最后一個字字音上翹，變成了疑惑的問句，像是“好得——？”這樣。“額，那，您為什么選擇，去救剩下這三個人呢？”

“沒有理由。”

“好的......那，下一道題。還是這張照片，五個人當中，有一個人是人，你會用什么辦法救出這個人？”

“救婦人和小孩。”嚴力斬釘截鐵。

“？”上官云眨了眨眼，“那個，題目是，只有一個是人——”

“兩個都是鬼我也應該有辦法壓制，剩下三個里面如果有人，那我其實也不好出手。”嚴力隨意擺了擺手，“他能活在群鬼里向我這邊跑來逃命，指不定是用了什么法子。壓根就不需要我多此一舉上去救援。”

合著你壓根就只是想把少婦和小孩弄到身邊啊？

上官云看嚴力的眼神有點變化，不過他自認為很好的隱藏了這一點。清了清喉嚨，他接著開始問下一個問題。

“那假設五個人當中有一個人是鬼，其他四個人是人，有兩顆子彈，用什么辦法打死藏在人群中的鬼？”

“保護好這個女人和小孩，”嚴力指了指婦人，“向男人先開一槍。剩下老婆婆和女人，誰往前沖殺誰，如果是婦人和小孩是鬼......”嚴力頓了頓，眉頭皺起，他還沒想好怎么用子彈解決“如果婦人小孩兩人中有一只鬼怎么確認并擊殺”這件事。不過他確信鬼血能夠感覺出來。

“不知道。”

“好、好的？”上官云眼睛向外側看去，仔細想聽聽耳麥里會說的話。可惜耳麥里一片沉寂，一句話也沒有。“那這五個人當中藏了一只鬼，要開槍選一個，你會怎么選？或者說，你的直覺認為哪個會是真正的鬼？”

沒有絲毫猶豫，嚴力在這個問題話音未落的時候就已經伸手選好目標了。沒有疑問，沒有要更多的情報，手指直接點在了西裝革履的上班族身上。

“為什么？”上官云依據耳麥中的話語，接下去提問道。

“沒有理由？”嚴力自己也對自己直接的選擇皺起了眉頭，“我好像只是單純討厭西裝......”腦海中，模糊的記憶突然涌現。

那好像是，一個正在低頭看著報紙的西裝男？

“那我們開始下一個階段的問題，你在成功轉正之后，打算用什么樣的辦法來處理一座城市的靈異？”

“逐個擊破。”

這次的提問問的時間不長，前前后后加起來也就四十分鐘。尋常的馭鬼者在進行這種精神評估測試的時候，都基本在一個半小時以上。兩個小時算是標準。

因為提問者還會問出很多衍生的問題，比如“你為什么會這么選”，“那個婦人也很有可能是鬼，那這該怎么辦”之類的問題。

上官云則是因為是直接連線著上級來進行詢問的，上級沒有多嘴要他問別的，那他就只需要按照原本問話的順序來就行。哪怕嚴力給出的答案是“不知道”，問話也會繼續下去，只是會跳過先前的那個問題。

除此之外，原本應該還會就著喜好和隱私之類的問題去問。

比如說看片類型，玩不玩游戲，喜歡玩游戲的種類，有沒有殺人的想法過。

由于嚴力已經失憶，這些喜好和隱私自然沒有問，問了大概所有的答案都是“不知道”，那這還問個屁。

“問好了？”

上官云，點了點頭，帶著禮貌的笑，“是的，嚴力先生，那我就先撤了。”

在嚴力點頭之后，上官云邁著有些僵硬地步伐拉開門離去。這是他第一次來精神評估一名馭鬼者，也會是最后一次。普通人來評估考核馭鬼者，這在先前就沒有任何的前例過。畢竟普通人對上馭鬼者，太過劣勢。

早前也有過普通人被馭鬼者控制的情況，所以一般都是馭鬼者來進行評估考核。但總部派這個普通人來，自然也有給他保命的后手。只是現在看來，那個后手沒必要了。

問完問題，嚴力又重新回到了先前的大玻璃窗前。拉過來辦公椅，靠坐俯瞰著外面的街道。

有少量外部特征不明顯的待培訓馭鬼者，或者已經做了遮掩的，已經與隨同人員一起出去逛去了。

嚴力對風景沒有太大興趣，自己的厲鬼復蘇也讓他吃不下東西。而且他現在的身體完全是由靈異支撐著的，如果挖開他的皮膚外皮，就會知道，他體內其實已經沒有任何人的部分了。

皮肉由血泥構成，墳土勉強形成少量細微的骨架，其他的內臟和大部分骨頭他都沒有。就連呼吸也只是遵循了記憶中的本能。

這是個完完全全的，擁有活人意識的厲鬼身軀。

“人么。”嚴力靠在椅背上，抬起由墳土捏造的右手，看著手掌和小指無名指的土黑色，翻過手背，手背上泥沙點點的灰色，嚴力喃喃自語。

他自然知道自己的身體已經異于常人，即便失憶，殘缺的記憶也能夠讓他明白，正常的活人身體狀態不會是這副鬼樣子。

先前的那個救下自己的，寧尋稱那位老者為羅千。明明那個老頭比自己更不像是人，作為民國的殘留，羅千本身的實力自然可以碾壓他。但羅千還是問了一句他到底是人是鬼。

冥冥之中，嚴力認為這句話有別的含義。可能不僅僅問的是他的身體是人是鬼。

平靜地坐在窗前，嚴力雙目無神。

他坐了很久，作為一個特殊的存在，他不需要進食與睡眠。

雖然有的時候，他也會嘗試做這兩件事。哪怕吃飯會讓他在咽下去的時候跟赤石一樣。

“咚咚咚。”

清晨的太陽已然升起，身后的房門被敲響。

“這有門鈴的。”走到門前，嚴力聽到外面輕微的交談聲。

“啊？該死，我一直都是敲門的。”門外，一個男人有些氣急敗壞地道。他手都已經被敲紅了。在同伴的提醒下，他抬手去按了門鈴。

“叮鈴~”

清脆悅耳的門鈴音回蕩在前廊，環繞在站在門口的嚴力的耳邊。

“咔噠。”

嚴力沉默地看著門前的兩人。

“我們要開始培訓了，接線員說你把對講機連線單方面強制關了說是，怕你不知道時間，讓我們來叫叫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