廖黎霍然起身，大步站到人犯面前，仔細端詳。
抬起手扯開了他身上如同破布一般的衣衫。
犯人的身體微微顫動。
鮮血在層層交疊的血痂下涌出，帶著腥臭的膿液，一股一股的順著身體往下流淌，匯聚在地面的黑跡上。
廖黎雙眼微瞇，面色如鐵。
顯然，這人已經被折磨了好幾天了，雖然乍一看肢體完好，但也就吊著一口氣了。
“你是誰？”
“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
嘶啞的聲音只會重復的念叨這一句話。
廖黎伸出手，拉開人臉上披散的亂發，布滿污垢的臉上沒有一絲血色，嘴唇青紫，眼睛空洞無神，面對廖黎的動作沒有任何反應。
人廢了。
這狀態沒有人比他更清楚了。
雖然昨晚長眉也崩潰了，但只是被廖黎硬生生嚇破了膽，給點時間精氣神還能養回來。
但這種細水長流的折磨卻徹底把這人的意識給抹殺了。
沒再理會，廖黎同樣掀開另一人的頭發。
兩人面面相對。
滔天煞氣洶涌而出，廖黎臉色猛地猙獰，轟隆隆的氣血瘋狂運作，直沖天靈蓋！
這人哪是什么賊寇，分明就是那日在黑狗村前被虎子攔下問路的少年。
少年原本清秀的眼睛已經變成了兩個黑窟窿，本就有些單薄的身體更是變得瘦骨嶙峋。
咬著牙強壓下心頭的怒火，問道。
“你來這里做什么？”
少年聽到熟悉的聲音愣了一下，有些不敢置信，連忙說道，“我和我娘來賣布，他們抓我……”
“您的聲音好熟悉，您認識我嗎？”
“我娘還在等我……”
少年氣若游絲的一句話，像是一把尖刀，狠狠的刺入廖黎的心臟。
痛的他幾欲發狂。
剛離開三四天，怎么可能不認識？！
“你在等什么呢？縣尊還等著看你的手藝呢！”
冰冷的聲音在身后催促。
一個個衙役冷漠的站在陰影中，等待召喚。
縣令搖晃著酒杯，饒有興趣的看著廖黎打算怎么處置這個少年。
只有呂安，默默的撿回了自己的大弓，站的遠了點。
廖黎雙目猩紅上涌，太陽穴直跳，看著逐漸沒有了生息的少年，一種悲涼和憤怒在喉嚨處死死壓著，而洶涌的氣血卻像是燃油一般，狠狠的與其沖撞在一起，沉重的他甚至無法開口。
這催促的聲音就像是一把火焰，將這一切徹底點爆，瘋狂的暴虐在胸膛里徹底炸開。
暴虎撲山式催發到了極致。
五倍的恐怖巨力被壓縮在拳頭之上，鐵血煞氣層層纏繞，撕裂空氣。
滿耳盡是爆鳴，所有聲音都消失了一瞬間。
“轟！”
少年的尸體驟然破碎。
世界仿佛一瞬間變成了灰色，濃重的油彩將整個內衙潑灑成了人間煉獄。
滿桌的菜肴被加了巨量的番茄醬，酒杯中是微微顫動的鮮活番茄。
劉顯陵引以為傲的胡須和半張臉上都被番茄沾染，濃郁的番茄味道讓二人呆若木雞。
岑勖下意識的摸了一把粘在頭上的東西，拿到眼前一看，老臉像是中風了一般瘋狂抽搐，如避蛇蝎般的丟開，嘔吐不止。
縣衙內外站滿了衙役，看著眼前這一幕，一個個心里發怵，不敢上前。
“啪啪……”
沉重的腳步聲踩著滿地的醬汁走了過來。
如同戰場上屠盡萬千敵寇的絕世悍將，鮮血從身上汨汨流下，慘烈的殺氣宛如實質，兇猛的席卷而來。
岑勖驚魂未定的抬起頭，正好看見廖黎沖他獰笑，一口白牙，森冷刺目。
好像看到了恐怖的妖鬼一般，身體反射性的抽搐。
“岑公怎么鉆到桌子下面去了？”
廖黎抓著岑勖的胳膊，一把將其拽起，抓起桌子上沾滿番茄汁的羊頭。
“你……”
話沒說完，就被羊頭堵上了，翻著白眼想要掙脫，但是肩膀上的手卻如同精鐵打造，無論他怎么掙扎都紋絲不動！
“好酒好肉可不能浪費了呀，岑公！”
廖黎的動作越來越大，獰笑著往他嘴里塞，眼中的殺機幾乎是毫不掩飾。
噴香的羊腦花直接被單手捏了出來，讓岑勖可以毫不阻礙的下咽。
“哈哈哈哈！”
看著狼狽的岑勖，劉顯陵瘋狂大笑，眼淚都被擠了出來，沖刷得一張臉跟鬼畫符一樣。
“沒想到你的下酒菜如此暴烈，好好好！”
三聲好，一聲比一聲重。
生生打破了廖黎的威壓，讓灰色的畫面頓時鮮活了起來。
散吏魚貫而入，迅速清掃著一地狼藉。
廖黎一把扔開岑勖，盯著劉顯陵，但磅礴煞氣都被這如同病鬼一般的縣令擋下。
眼中沒有分毫不悅，看著廖黎的眼神仿佛是在看一塊絕世珍寶。
“縣尊這頓酒喝的可盡興？”
廖黎陰聲問道。
劉顯陵擦了一把臉上的鮮血，大笑道，“好久沒這么痛快了，與你這樣的猛士飲酒，怎能不盡興？！”
“來人，把我房間桌面上的錦盒取來。”
廖黎眼中冰碴涌動，不知道這瘋縣令葫蘆里賣的是什么藥，但心中愈發冰冷。
他不怕縣令發怒，但如此挑釁也不動怒，背后所圖必大！
他到底在依仗什么？
就憑借這些練力境的衙役？
廖黎含威帶煞的目光一掃，眾多衙役感覺有針刺目，連忙別過頭去，不敢與其對峙。
一盆盆清水被散吏倒在地上，沖刷著血腥，但不管倒了多少盆清水，這地板上的血氣都擦不干凈。
就在這時，一個散吏從后方跑來，將一塊布匹包裹的四方盒子遞給劉顯陵。
接過盒子，當著廖黎的面打開。
只見一塊拳頭大小的烏黑肉塊在里面，看起來就像是自家做的腌肉一般。
但不知道為什么，這塊肉一出現就吸引了廖黎的視線。
一種無法言說的渴望充斥著他的軀體。
口腔開始分泌涎水，味蕾反復模擬那種想象中的美味。
剛吃下的食物也被快速消耗。
廖黎心中微驚，這種來自于本能的吸引力到底是什么？
“這是我來守山縣路上，護衛斬殺的一頭妖魔血肉，對你們武者來說能增補氣血，是大補之物！”
劉顯陵站起來，臉上掛著笑容，一把將錦盒塞入廖黎手中。
“只有雷霆手段，才能震懾魑魅魍魎！廖隊正可不要讓我失望啊。”
居高臨下，廖黎能清晰的透過他病態笑意的雙眼看見那冰冷的暗流！
廖黎哂笑。
笑容扭曲而癲狂，都是揣著明白裝糊涂。
很好，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