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夫人身子一顫,幾欲暈厥,旁邊幾個妾室連忙攙扶,連呼帶喚,才給叫回魂來。
“……我那苦命的兒啊,老爺,是那群賊寇殺的我兒?”
大夫人眼眶通紅的說道。
王老爺冷厲道,“此事休要再提。”
目光轉向驚魂未定的幾個兒子,“老大你去縣城經營糧鋪,現在就出發,老三,老四去武館,現在老二沒了,武館這條線絕對不能斷了。”
“來福,你去倉里提五百石糧食,天亮前清點好,柴米油鹽若干,對了,還有我房里那套桌椅,都打包帶上。”
“老爺!”
大夫人凄厲的喊道。
王老爺看著自己的夫人,嘆了口氣,“夫人累了,來人,送夫人回屋休息,你們也散了吧……”
大夫人還想說什么,兩個仆婦連忙帶著大夫人回屋。
看著一眾婦人散了,聽著遠處的嗚咽聲,王老爺的身體一下子佝僂起來,眼神也變得渾濁。
“聰明了一輩子,怎么就豬油蒙了心呢……”
“本來沒我事的啊……”
……
“回來了?”
“一個人沒少,還帶回來不少糧食。”
黑暗中,一點星火輕輕晃動,傳出老頭子的干笑聲。
“年輕人就是有沖勁,比咱們老頭子強太多了,睡覺嘍,再這么熬下去我可遭不住了。”
張老漢磕了磕煙斗子,捋了捋身上穿了多年的布衫,慢悠悠的回到自己的帳篷。
聽到廖黎回來的消息,村里的老人不約而同的松了一口氣。
雖然廖黎是隱秘出發,但帶出去的二十個壯漢可都是他們的兒孫,怎么可能不擔心,他們在外面折騰了半宿,老頭們也熬了半宿。
營地的最中間,拆了一個板車做底,用防水的皮子和枝條編制的小棚子,作為臨時的糧倉。
“帳篷都搭好了吧?”
廖黎扔下手中的糧食袋子問道。
“下山的時候帶的皮子多,基本都用完了,勉強對付行,但要是下雨就糟了,還是得想辦法……”
張成的話沒說盡,廖黎就聽懂了他的意思。
現在就臨時對付在野地里,不是那么回事,人心也難以安定。
“嗯,還有別的事嗎?周叔怎么樣了?”
“對了,周叔讓我們回來的時候把兵器插在周圍,現在村子里沒有鎮物,得借著咱們的煞氣壓一壓,不然這野外沒個遮攔的,可能會有游祟沖撞了孩子。”
張成說道。
廖黎點了點頭,將環首刀扔給他,“得虧家里有兩個老人,考慮的周到。”
張成離去,組織人手插刀設防。
身后的鐵匠早就想說話了,見到張成離去才上前道,“好一條沉穩的漢子,絕對是打鐵的好材料。”
“那不行,現在我手里人少,還要成哥給我守家呢。”
廖黎笑了笑。
“我也就一說,不過大王,我看營地里老弱婦孺居多,為何讓他們在山上等著呢?而且這里距離守山縣也就十里路左右,實在是太危險了啊。”
“行了,你難道還沒看出來?我壓根就不是什么山大王。”
鐵匠目光一沉,“您這樣的勇力都坐不上頭把交椅?”
廖黎無語,“你看我哪里像山匪?”
鐵匠定睛打量他,斷發光頭,眉宇含煞,眼神深邃陰狠,動不動就咧個嘴露出森森白牙。
虎背熊腰,斜方肌高聳,雙肩內攏,稍有動作身上的肌肉就如同龍蛇起陸一般,皮膚隱隱有白鐵光澤,雖然穿了件普通的布衫,但那一身彪悍的氣息根本掩飾不住。
更何況動輒帶二十幾號悍匪,夜行破戶,搶錢搶糧。
一看就是殺官造反的好料子。
瞪倆眼睛耿直道,“哪里不像?”
廖黎呼吸一窒,揮手道,“那你就當我是土匪好了,不過以后不許叫我大王了!”
鐵匠面露了然,“我懂,那以后在外如何稱呼大王?”
“外面都是怎么稱呼的?”
“大掌柜,大當家的,扛把子,首領,大爺,頭……”
廖黎眼角抽搐,今天就特么跟匪類過不去了是吧。
“停停停,大戶人家怎么稱呼年輕人的?”
鐵匠遲疑片刻,“少爺,公子,郎君什么的……”
“以后叫我公子吧。”
廖黎開心的欽定了一個文雅的稱呼。
說實話,活了兩輩子,還沒被人這么叫過呢。
等了半天,鐵匠吭吃癟肚也沒吱聲。
“咋不叫?”
“難以啟齒……”
廖黎:“……”
找了個帳篷安頓了鐵匠,廖黎自己轉了一圈,找到了正在睡夢之中的小毛驢,往它身后的板車一躺。
看著夜空陷入思索之中。
不管叫什么,鐵匠是被他留下了,只不過現在沒有合適的場地給他發揮。
現在比較靠近縣城,廖黎也不著急了。
要先把征收徭役的上吏打發了再進城,不然天知道會惹出什么幺蛾子。
考慮了一下如何弄遷村令的事情,廖黎沉沉欲睡,但他總共感覺有什么事給忘了,這兩天事情實在是太多,處處都需要小心。
哪有一個人時候輕松。
感覺壓抑了直接加點。
不過現在也不錯,手底下人多了,很多事情就不用自己拼命了。
像是今晚的夜襲王家,自己也就是說了句話,呂安他們就把事情解決了,包括那個練力境的小子,連自己衣角都沒摸到就被打得跟死狗一樣。
這還只是二十個壯丁。
要是真做了將軍得多爽?
現在只是夜襲個小地主,到時候是不是可以夜襲豪門,夜襲世家,夜宿皇……
“二哥你睡了嗎?”
泛著血絲的雙眼猛地睜開,如同餓虎出籠一般,幾欲擇人而噬。
就差一點點啊,馬上夢境劇情就到下一步了!
呂安被嚇了一跳,微微后仰。
看清了來人,廖黎鯨吞一口微涼的夜風,坐起身,“咋了?”
“就是你讓我跟著的那個人……”
呂安說起這個人,臉色有些陰郁。
廖黎微微定神,沒想到隨手落子,竟然真的抓到魚了,凝神聽呂安細說。
“他先是跑回家了,但是沒敢見家人,他就在門外偷偷看了幾眼,他爹聽到了動靜,起身出來查看,他嚇得直接跑了。”
“然后我就跟著他,這家伙跟個沒頭蒼蠅似的亂逛。”
“最后,他竟然跑回了王家……”
“把自己又關回了狗籠子里!”
呂安臉上一副不解的茫然。
顯然這件事對他造成了不少沖擊,但是當他抬頭,卻看見廖黎神色莫名的平靜。
“二哥,你不驚訝嗎?”
“我特么還以為是啥事,斷脊之犬罷了,有那時間不如想想怎么提升武學箭術,這狗入的世道,唯有自救。”
廖黎仰面躺回去,語氣平淡。
靜謐片刻,呼嚕聲在這片野地響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