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獵犬?”
戈恩斯聞言手一抖,差點沒將手里的人丟出去。
他心想不用做介紹才有鬼了!
戈恩斯之前和獵犬見過幾次面,對方是個年齡在28歲左右的男性。現在你指著一個前凸后翹的女生告訴我她是獵犬?
“你沒毛病吧?”戈恩斯問道。
“算了……好像還是要和你解釋幾句,那我就直入主題了。”
夏晚生說。
“獵犬不是一個人,她是個意識群體,能通過某種方法進入每一個智慧生物的大腦并支配他們,你現在看到的是其中一個個體,同樣的個體還有數千或者數萬個,他們能同步共享信息以及記憶,所以獵犬可以說是一個無處不在的監控,對我來說很危險,因此我在嘗試怎么能徹底殺死它,這樣明白了嗎?”
“意識群體?就像是蜂群?”
戈恩斯感覺手上的重量沉了不少。
“她是獵犬……等等,可我已經和他認識快十幾年了,那我之前見到的……只是被她操控的傀儡?”
“沒錯!不愧是我選中的人,真聰明!”
夏晚生毫不吝嗇地鼓起掌來。
“十幾年和一個虛假的人共事是什么感覺?肯定很糟糕吧。”
“你怎么知道這種事的?”戈恩斯覺得后背一涼。
“因為我繼承了前代惡魔們的一部分記憶,很巧,她和你一樣是擁有‘烙印’的存在,不得不說真是好運。”
夏晚生承認若是沒有這層優勢,自己很可能不明不白的暴露,然后在還沒有成長起來以前就被監管者或店長她們殺掉。
有時候孰生孰死只決定在一瞬間、決定于小小的領先上。
“暗殺、情報、監控,她全都能勝任,這樣一個優秀的人才肯定被店長所器重!想想吧,一個能侵入他人意識的存在有多么強大?在她面前沒有任何秘密可言,所謂的‘拷問’無非只是掩人耳目的把戲,要探查一個蛻凡者的秘密,獵犬絕對是不二人選!”
夏晚生言語有些激動,像是一個慷慨激昂的演說家。
“我之前做過實驗,獵犬在進行意識傳輸時我能截斷它,但這樣的風險很大,就像是硬生生將一輛正在行駛的火車拉離軌道,很容易被其他個體發現,但好在我取得了一部分力量,這都要多虧了你,戈恩斯先生,而且我這次做的不是‘拉離’,是‘切除’。”
夏晚生說。
“我在這個身體上施展了權能,在獵犬進入這個身體的時候,它就已經被我與其他意識體切開了,它無法傳遞消息、無法逃離……就像現在這樣。”
聞言,戈恩斯不由得與女人注視,她的眸子里確實好像有什么東西發生了改變,戈恩斯沒法說清那是不是和以前見到的獵犬有些相似,他只知道一件事,如果夏晚生殺了獵犬,店長和老板也會想辦法殺了他。
“你從什么時候開始計劃的這件事?”
戈恩斯不知道該作何表示,獵犬是他認識了很久的同事,但兩人的關系也就僅限于互相知道個名字了,除了偶爾交換一下任務之外幾乎沒有任何交流。
可他也從沒想過有朝一日要殺死獵犬。
不過的確如夏晚生所言,一個擁有能支配他人意志、身體的存在十分危險,作為同伴當然是好的,可戈恩斯現在身份是個隱患,獵犬這樣的‘情報網’對他來說是個隱藏炸彈。
“挺久的了,幾個月以前首先有的這個念頭,見到你之后開始謀定的計劃。”夏晚生說。
“所以你才破壞了電腦,這樣店長也不知道發生了什么,對嗎?”
“是的。”
夏晚生點點頭,“破壞是瞬間的,無論是店長還是其他的‘獵犬’都不會發現有個小狗跑到這兒來了,她們只會看到視頻突然黑掉,所以等會我們要做的事情也很簡單,將這里完全破壞、把尸體帶走銷毀,然后把鍋甩到她的同伴身上。”
“……”
戈恩斯沒有回應了,夏晚生每一步都計劃的非常好,渡鴉的死是因為她同伴為了防止渡鴉泄密,所以突然出手殺人滅口導致的,這完全能說通。
可他沉默的原因是,這次夏晚生的話語里把他也帶上去了。
“我們?”
“是啊,要靠你幫個忙。”
夏晚生說,“你體內的噩兆是縫接留下的……它的能力和我記憶里的一個惡魔有些類似,所以我在想能不能等戈恩斯先生你的噩兆成長到一定程度,然后把所有獵犬的意識都接起來,這樣我一次性就能殺個干凈。”
“你很喜歡自顧自地替別人安排好一切啊。”
戈恩斯說,他的反應比夏晚生想的要平靜很多,本來夏晚生已經做好了苦口婆心勸解的準備。
“只是為了未來著想,今晚就當做是第二次實驗吧。”夏晚生說,“看看你能不能感應到其他意識體的存在。”
聞言,戈恩斯從陰影下走了出來,電腦被斬毀后圖書室內唯二的燈光是他們手中的手機與一邊閃爍的火花,因此他的臉也在這般襯托下顯得陰沉不定。
“可以,有個條件。”
“是什么?”夏晚生有些意外地問。
“我要茨諾尼亞體內的那個東西,無論它是不是遺骸我都要把它拿到手,在這之后你也得替我保守這件事。”
戈恩斯說。
“另外,如果它是遺骸的話,你還得幫我用它來治愈噩兆……”
“這貌似有些不公平吧?幫你治愈噩兆的開價可是你生命的四分之一呢,我能接受的條件是:幫你拿到它。”夏晚生回道。
“先等等,我還沒說完,讓我先理清,好嗎?”戈恩斯打斷了夏晚生的話。
“你之前說過,我幫你找到斬切惡魔的遺骸,我們的債務就能一筆勾銷對吧?我想問,這債務里包不包括我已經付出的生命?”
“戈恩斯先生你已經在考慮這種事了?”夏晚生問。
“回答我。”
戈恩斯態度很強硬。
罕見的,夏晚生愣住了,雖然平日里他一副客氣的模樣喊戈恩斯為‘先生’,但實際上一直占據主導地位的人是他,那種稱呼更多是一種客套與調侃,這還是第一次戈恩斯展現出強勢的態度。
他貌似是終于從‘惡魔’、‘死而復生’的事件中找回了理智和身為劊子手的決斷,眼神里藏著獅子。
戈恩斯清楚不能再在俱樂部和夏晚生之間做猶豫了,這一切他早就該想明白的。
根本不用考慮站哪邊,就和他在俱樂部工作,但并不意味著他就會死忠于俱樂部一樣,要做什么無非是看能不能獲取到更多的利益。
見狀,夏晚生露出了微笑。
“當然。”他點了點頭。
“好,那我要上述的所有東西,另外,如果再發現了新的遺骸,我也要取一部分,那部分要足以能夠治愈好我體內的噩兆,接受嗎?”
戈恩斯說。
“如果你答應的話,我就幫你做這次的事。”
“……你還真會占便宜啊,戈恩斯先生。”
夏晚生搖了搖頭,“除了剛才的條件外,你再給我四分之一的生命,我就答應這件事,但我只會幫你治愈一次噩兆,作為補償,我倒是能告訴你一個秘密。”
“我不關心什么秘密。”戈恩斯回絕。
“哪怕是關于大崩壞的也不愿意聽聽嗎?”
夏晚生說,“我記得前些天問過你,你記不記得斬切惡魔,它是摧毀你故鄉的元兇吧?”
“這和我們的交易有什么關系?”
剛想去查看獵犬狀態的戈恩斯向前踏了一步,與夏晚生對峙著。
“先聽我說完嘛,我可不會蠢到揭朋友的傷疤,只是作為補償告訴你一個真相,你會對它感興趣的。”
“人類之間流傳斬切惡魔那次現身殺死了一百萬人……但要是我告訴你,那個數字遠比這要多,而且死的人不全是它殺的呢?”
夏晚生攤開手掌示意自己并無惡意。
“難道你就沒有想過,人類為何能戰勝那種怪物嗎?我還以為之前提到‘劍風傳奇’和‘烙印’之后,你會好奇去搜著看看呢,看來你沒有懂我的暗示啊,戈恩斯先生。”
他搖晃著腦袋說道,“只有怪物能殺死怪物,只有神能制衡神,當初的人類還沒有強大到足以對抗斬切惡魔,因此他們想了一個計劃:‘獻祭’,通過獻祭一百七十六萬條人命在城市里展開了另一個惡魔的圖騰,他們召喚了一位能和斬切比肩的‘神’,于是一山二虎的情況出現了,斬切惡魔不是被人類擊退的,是被另一個被召喚出來的惡魔擊退的它……也就是說,戈恩斯先生您的家人實際上是死在了同類手里。”
“夠了。”
戈恩斯從齒縫里吐出這兩個字,他的鼻翼已經開始不受控制的抽動。
他不知道夏晚生說的話是真是假,但他無法忍受對方以這樣的語氣講述那次慘絕人寰的事件,夏晚生并沒有把他當成‘朋友’,不然這件事一開始就該說出來,他現在告訴戈恩斯無非是想重新奪回交易中的主導權。
這是一種很低劣的手段。
戈恩斯清楚這一點,可他無法不去搭理夏晚生的話,那剛剛才被自己握住的話語權一瞬間又被對方重新抽了回去,對于在迷霧中迷茫了太久的生物來說,每一絲真相所代表的‘光’都足以讓他們為止狂熱。
然而戈恩斯不會狂熱,他的情感只會因為真相的殘酷而愈發冰冷,直到將仇人與自己都凍死在里面。
如果是其他事情的真相戈恩斯倒還能不去理會,可這件事事關毀了銀楓區、致使他家破人亡的元兇。
夏晚生喚醒的不是他的熱情,是仇恨。
他還在滔滔不絕地講述著。
“所以您也能看到為什么銀楓區是監管局總部所在,它是耶倫城的中心,因為在它底下埋藏著無法抹去的‘圖騰’,監管者們就像禿鷲一樣盯著此地,只有少數人知道這個秘密,包括由兩個世界領頭人組成的‘理事會’,他們也在恐懼,這件事絕對不能被任何人發現。”
“您的家人并不是被斬切惡魔殺死的,而是被獻祭的。”夏晚生表現出悲哀的神色。
“我清楚您為什么一直冷漠又孤獨的活著,因為信念這種東西早就被從你身體里抽離了,你的家人死了,只有你還茍延殘喘,監管局說造成這一切的是斬切惡魔,然后‘兇手’也死了,于是你連親手報仇都做不到,仇恨的火焰并沒有熄滅,它只是被藏起來了,所以這么多年你只能靠著撫養侄女來試圖減輕心里的那股負罪感。”
“所以你可以感謝我,先生,我其實一直在想要不要對你說這件事,但我現在決定要給你一個報仇的機會!算是交易中的小小補償。”
夏晚生說:“您想報仇嗎?還是說這個消息的分量并不夠,您的仇恨早已被歲月給磨平了?”
“我怎么知道你說的話是真是假。”
戈恩斯雙眸中沉寂著血色,隱隱能看到其下涌動的瘋狂。
耶倫城是個大熔爐,它能夠容忍常人想象不到的事物,并將它們壓縮在一起,所以城內有千奇百怪的建筑,有種族各異的生物,也有瘋狂壓榨自己肉體與靈魂的人,每個生活在其中的生物都將會被耶倫城給同化。
戈恩斯也是如此。
憤怒、傷感這些情緒都被他壓在了很深的地方,深到幾乎無法挖掘,剩下的唯有麻木。
但好笑的是,他痛苦了十幾年藏起來的情感被夏晚生簡單幾句話就給勾了出來。
他從未產生過這樣想殺死一個人的沖動,目的只是為了讓面前的人閉嘴。
“我可以歃血為誓。”
夏晚生在自己指尖上輕輕點了一下,一顆血珠便從傷口里鉆了出來,霎時間,空氣仿佛都凝滯了,那是美艷無比的一滴血,在昏暗的光線下蕩著奪人心魄的光。
戈恩斯沒法用語言去描寫它,那是匯聚了世間一切美好、欲望、罪惡的一滴血液,里面像是滾著千千萬萬個靈魂。
接著,夏晚生將血珠捏開,涂抹在嘴唇上,像是抹上了一道鮮艷的口紅。
“對惡魔來說血是神圣的,以它起誓具有‘效力’,所以不用擔心我會騙你,戈恩斯先生。”夏晚生微笑道:
“我可以給你一個名字,他是當初‘銀楓獻祭’計劃的提出者,要努力想辦法殺了他或是繼續過你的生活都可以,和一開始說的一樣,我只是提供給你一個選擇——”
寂靜。
“他是誰?”
戈恩斯的呼吸急促起來。
“現任監管局分部部長,莎姆星人士。”
夏晚生說著,像是舞臺劇上的演員在一字一頓地念誦著臺詞。
“德雷克·艾斯桑塔爾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