榮昌的出現,除了盛家人知道其中的內情以外,齊衡和顧廷燁都不知道的,此刻聽到他說話,便將頭轉向后方,望著他,一副靜靜聆聽的模樣。
榮昌站起身來,神色平靜,語氣從容不迫:“這話出自春秋,圣人親筆所寫。我想圣人的意思是,君子非仙非神,也會有犯錯的可能,只要犯了錯能改,能銘記心中,下次不再犯相同的錯誤,便還是君子。”
聽到榮昌的話,眾人似乎也覺得有道理,便看向莊學究。
但莊學究卻未言語。
榮昌繼續說道:“君子尚且需要犯錯,圣人也不能完全杜絕,我等學生,還在追求往圣與君子的路上,怎能不犯錯?”
這一席話,在場的人無論誰聽了,都忍不住暗暗點頭。
盛長柏連忙接話道:“學究,學生深以為然。”
說話間,盛長柏還給盛長楓使了個眼色,盛長楓立即站起來,說道:“學究,學生也是這樣認為。”
齊衡是唯一一個沒有站起來的,但是見到課堂上的男子紛紛站了起來后,他也隨之而起,為顧廷燁求情:“學究,我母親也和我說過,人非圣賢,孰能無過?她還同我說過,知錯能改,善莫大焉。廷燁的年紀雖然比我們大,可也還是個孩子,若說一點錯都不犯,總歸是不太可能。”
莊學究深深望著榮昌,眸子中的光芒微微閃動,一對雪白修長的眉毛,微微擰起。雖然動作看著嚇人,但他的氣息卻非常平穩,沒有任何要動怒的意思。
至此,榮昌便明白,莊學究認可了他的理由,但是臺階,還沒有找的很好。
“學究,學生以為,就將顧廷燁這次的行為,當作是私塾里的例子。從今往后,私塾再也不能發生這樣的事情,否則就要接受您的懲罰!這樣一來,若下次再有人遲到,也找不出任何借口了。”
榮昌將他的建議說給莊學究聽。
莊學究做出思考的模樣,沒過多久,便點了頭,說道:“只此一次,下不為例!”
“謝謝學究!”
顧廷燁開心的笑出來,那雙明亮的眼睛里,噙著淚水。在將這淚水收回以后,顧廷燁便對榮昌投去最誠摯,最感激的目光。
“快坐下吧,廷燁。”
盛長柏道。
私塾里的五個男學生相繼坐下。
在莊學究要繼續講課之前,顧廷燁又說道:“學究,學生有個建議。我們幾個早早就定下要來跟您一起讀書的,互相都是認識的。但是這位新來的朋友,卻是不熟悉的。不知能否耽擱些許時間,讓他介紹一下自己呢?”
齊衡也對榮昌露出勃勃興致:“是啊學究。我們這些人要一起讀書好多年呢,互相認識一下好,不然……不然我們就成了每日相見,卻不認識的陌生人了。”
這風趣的語調,引得私塾里的人發出一陣輕笑,也讓剛剛的沉悶氣氛悄然泯滅。
“你們說的有道理。”莊學究坐下后,遙點了一下榮昌,說道:“你同你的同窗們介紹一下自己吧。”
顧廷燁,齊衡二人,對榮昌表露出來的興趣最旺盛,那期待的眼神,仿佛接下來的榮昌說的每個字,他們都會掰碎了,一個一個記下來。
盛長柏則是與其他盛家人一起,面容上帶著溫和的笑容,對待榮昌。
“我不過白丁一個,其實也沒太多好自我介紹的,想了想,也只有三個事情可以同大家說說了。其一,我叫榮昌。榮華的榮,昌明的昌。其二,我今年十二歲多些,再過幾個月,就十三歲了,除了墨蘭和明蘭以外,應該都和我年紀差不多大。第三呢,就是我的老師是莊學究的師弟,出于種種原因,老師把我從京郊送到了盛家讀書。”
“日后在同一屋檐下學習,一來要打擾這大宅子的主人,盛家的諸位兄弟姊妹,二來,則是要麻煩小公爺和侯府二公子多多海涵,若沒有我,你們讀書學習的地方會更寬敞些。”
榮昌笑意盈盈的說了一番。
“哪里的話。”顧廷燁第一個開口反駁:“大家都是同窗,哪里用得著這么客氣。你初來京城內圍,可能還不熟悉,有什么疑惑的,就問問我。”
“好咧,那就這么說定了。”
齊衡則是略顯激動的說道:“你剛才說,你的老師是莊學究的師弟,可是那位趙忠趙先生?”
“是啊,你怎么知道?”
這回輪到榮昌困惑了。
齊衡笑道:“莊學究出自東林書院,為天下三大書院之首,是其中的翹楚,成了一代大儒。他的師弟,同樣是天下人耳聞能熟的一代大儒,就叫趙忠。”
莊學究沖榮昌點點頭,表示肯定齊衡所說的話。
想想也是,趙忠和莊學究師出同門,沒理由一個成為大儒,一個籍籍無名,花開并蒂才是最好的結果。
只是榮昌沒有明白,為何一代大儒,要落腳京郊。
但很快,這個問題就從莊學究的口中得到了解答:“當初東林書院讓我做院首,我并未同意,回了老家研究學問。師弟便被推舉成了院首。但是多年當下來,令其勞心勞累,便想法子逃了出來。他一一路從江蘇來到京城,也許……是因為京城是他老家吧。但為什么只留在京郊,不入內圍,我也不知道。”
東林書院,榮昌心中一震,是那個歷史上的東林書院嗎?
如果是的話,那可不得了。
或許現在的東林書院還沒有那么厲害,可在后來,東林學院衍生出官場上的東林黨,將后世某個朝代的朝堂攪合的翻天地覆,加速了它的滅亡。
不過不管是與不是,榮昌的背景,看起來都有點強大。
作為天下第一書院院首的弟子,想來沒人敢惹他吧。
大周,文官清流,讀書人清貴!
號稱第一書院的院首,得有多大的號召力和人脈,誰敢得罪?
在莊學究的引導之下,齊衡和顧廷燁也簡單向榮昌介紹了一下自己,緊接著,學堂便繼續開課。
約莫一個半時辰以后,莊學究才停下講課,喝了一口早已冷掉的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