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錦衣華服,劍眉星目,身姿挺拔的站在院子門口,宛如風雪當中的一顆青松。
雖然是來讀書的,但他身上卻沒有讀書人的溫和,更多的是銳氣,更像是行伍家庭出身。
榮昌心想,若顧廷燁和齊衡站在一起,無需過問,也能分得清誰來自侯府,誰來自國公府。
“廷燁!”
盛長柏剛喊出兩個字,便挨了莊學究一記嚴厲的眼神,見狀,到了嘴邊的話立馬收了回去,臉上的笑容,也漸漸收斂,目視前方,裝出一副不認識顧廷燁的樣子出來。
“你還知道來啊。”
莊學究陰陽怪氣的問話。
顧廷燁臉皮頗厚的說道:“學究,總要有人壓軸出場的嘛。”
“哼!”莊學究冷哼一聲,不吃顧廷燁插科打諢這一套,冷著臉說道:“若下次再遲到,這個學堂,你就不用來了。”
“學究的話,學生一定謹記在心,日夜不敢忘!”
顧廷燁拍著腦袋保證,算是蒙混過去,見學究不說話了,他立馬去到那個空著的座位,坐定下來,仿佛誰也不能將他趕走一樣。
榮昌在后頭看著,忍不住發笑,不愧是有主角光環的人,無論做什么事情,都可以引起眾人的矚目,哪怕最后遇到了風險,也可以有驚無險的度過。
“你怎么回事兒?”
顧廷燁坐定,盛長柏頭微微探出去,悄聲問道。
“正出門的時候,我母親非要讓我吃些她親手做的糕點,我不好意思拒絕,就吃了一些,結果吃完以后,她還要我帶一些過來給你們也嘗嘗,這不,一波三折的就遲到了。”
顧廷燁嘴上對自己第一次上課就遲到的事情表示惋惜,但當他說到小秦氏為他親手準備糕點,并讓帶來與同窗們分享的時候,臉上還是洋溢著幸福與溫馨。
盛長柏說道:“你母親也是的,明知道你要來讀書,還在這個節骨眼上讓你吃東西,便是下了學,回去吃又有什么。一路上急急忙忙的,糕點也沒吃好,還被莊學究記上名字。”
“誒。”顧廷燁的模樣表明了他不喜歡別人這般說小秦氏,對盛長柏說道:“我母親是我父親的續弦,你又不是不知道。我父親不喜歡我,這些年都是她對我好。若沒有她,我在顧家的日子很難熬。她滿心誠意的為我做了糕點,我若是不吃,豈不是傷了她的心?不是親母子,更要注意這些。”
盛長柏翻了個白眼,抿抿嘴,對顧廷燁說的不太認可:“你母親要是真對你好,就會事事都為你著想,怎會想不到,你遲到了要在學究面前出丑?”
“好了好了,我以后注意就是。”顧廷燁笑對著盛長柏說道:“跟我爹似的。”
“顧廷燁!”
莊學究講書的聲音突然一頓,書本甩在桌上,發出“啪”的一聲,讓學堂里氣氛頃刻間變的肅穆,眾人連呼吸都緊繃著的,生怕再惹怒莊學究。
顧廷燁立馬站起來,神情誠懇的說道:“學生知錯,請學究責罰!”
莊學究站起來,拿起放置在一邊的三寸厚木板,緩步走向顧廷燁,每一步都極具壓迫感,即使顧廷燁這樣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也不禁有些害怕,縮起了脖子。
但從始至終,顧廷燁都沒有后退一步,當莊學究走到他面前的時候,更是主動伸出脆弱的掌心。
“你這手……”
莊學究看到顧廷燁的掌心矗立著一道道淤血的痕跡,而那明明是少年人的手上,卻結著一個個老繭。只此一眼,他抬起戒尺的手,便停在了半空中。
“前兩日父親打過我了,距離今日上學時間太短,還沒有來得及恢復。學究若想繼續懲罰我……可以打我的屁股。”
“哼!定是不在家也不老實,才讓你父親揍了你!否則,怎會無緣無故的挨打?”莊學究非常嚴厲的說道:“把你另外一只手伸出來!”
“學究,我……”
“你什么你,快把手伸出來,不然就不要在我的學堂上讀書了,現在離開。”
顧廷燁顫顫巍巍的將另外一只手抬起來。
絕結果這只右手,受的傷更多,更嚴重。
厚厚的血痂結成一層,在掌心凸起。
按照來說,右手是最常用的手,讀書也好,寫字也好,甚至是吃飯,使用它的頻率都會更加高一些。
就連莊學究想要責罰顧廷燁的時候,都是悠閑選擇的左手。
“這……這又是怎么回事?”
莊學究嚴肅的眉眼當中,蘊含著一絲不易察覺的不忍,皺著眉頭詢問顧廷燁。
“也是我父親打的。”
說到此處,顧廷燁露出明顯的失落,那張俊俏而又倔強的臉,微微低下,微微泛紅,一直蔓延到脖子根。
“你父親是武侯,怎會不知道右手的重要性,你到底犯了什么樣的錯,左右手都不放過?”
“我……我父親總是不分青紅皂白的打我。”顧廷燁越說臉越紅,仿佛被燒紅的鐵烙過:“有時只是因為一點小事情,他就會狠狠的打我。有時明明那錯誤不是我犯的,卻不聽我解釋,也要打我。”
“這……”
連飽讀詩書的莊學究,聽到這話都不知道該怎么應答了。
“唉!”
莊學究重重嘆息一聲,舉起的戒尺雖然放下了,眼神卻有些糾結,不知道是不甘心就這么放過顧廷燁,還是于心不忍。
或許兩者都有。
“學究,您看到了,廷燁在家中過的艱難,您就饒了他這一次吧,以后他一定再也不敢了!”盛長柏站起來,為顧廷燁求情。他還說道:“剛才是我主動和廷燁說的話,學究真正要打的人不應該是他,是我才對。”
榮昌在后頭微微搖頭。
他從莊學究的眼中看到了不忍,之所以沒有完全放棄懲罰,大概率是因為沒有好的臺階。這事情被重重拿起,若輕輕放下,以后豈不是誰都可以遲到?
盛長柏到底還是太年輕,一身正氣不假,想的卻不夠周到。
“學究,孔圣人說過,能補過者,君子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