街道盡頭的商鋪，門前掛著一個牌子。

王氏錢莊。

臨河縣王家財大氣粗，地位顯赫，作為王家的產業，正常來說，錢莊不可能開到如此偏僻的地方。

自然是有原因的。

這是一家地下錢莊，專門做一些見不得光的生意，比如高利貸。

陳清河登門，柜臺后斜躺著個大腹便便，滿面油光的胖子。

王胖子直了直身子，坐起來道：“小子，來借錢？”

陳清河點頭，他身著粗布衣褲，草鞋上沾滿泥漬，賣相著實寒酸。

王胖子掃視一眼，目露不屑：“最多借你五兩銀子，提前說好，借期半年，九出十五歸。”

“五兩夠了。”

陳清河點頭答應，取出籍貫，證明身份。

王胖子擺出一份契約讓他畫押簽字，翻看籍貫，忽的驚咦一聲：“你就是撈尸人陳清河？”

“掌柜的認識我?”陳清河意外道。

“聽我兄弟柴虎提過一嘴。”王胖子道，話鋒一轉：“既然你是個賤籍的撈尸人，那原先的條件便不作數了，得改！”

“借期三個月，九出十八歸，如何？”

見他暫無反應，王胖子冷笑道：“怎么，不答應？老子肯借給你一個賤籍錢就不錯了！”

“誰知道你們撈尸人什么時候就莫名暴斃，這賬老子到時候找誰要？”

練武的事拖不得，能早盡早。

陳清河思索片刻，道：“我答應，不過我也有條件，我要借十兩！”

“你算什么東西，也敢跟老子講條件？”

王胖子本想拒絕，可忽然想到了之前柴虎跟他喝酒的時候，說手底下一個叫陳清河的撈尸人有點本事，幫他掙了筆大錢，于是念頭一轉道：

“不過胖爺我今天心情好，答應你也不是不行。”

說罷，王胖子重新取了一份契約：“說好了，十兩銀子，借期三個月，九出十八歸！三個月后，這錢你要是還不上來的話，嘿嘿，你可以打聽打聽，斷手斷腳都是輕的……”

王胖子眼神中透露出一股別樣的意味，不懷好意地笑了起來。

陳清河裝作沒看見，點點頭，伸出手簽字畫押。

……

有了錢，一切都方便起來。

十兩銀子一繳，陳清河輕松拜入離陽武館。

接待弟子頓時客氣了些。

“恭喜師弟成為離陽武館的弟子，在下楊海泉，虛長幾歲，不嫌棄的話可以叫我楊師兄，接下來便由我帶你熟悉環境，簡單介紹武道知識。”

陳清河拱手：“那便多謝楊師兄了。”

楊海泉沒有因他衣著寒酸而有任何鄙視，耐心講解。

“武道，說起來也簡單，無非就是鍛煉身體，打熬體魄，獲得更強大的力量。要想武道之路走得高，走得遠，便離不開三大支柱：功法秘籍、靈丹寶藥、天賦根骨。”

“功法秘籍決定你走哪條路，這條路寬不寬、陡不陡，靈丹寶藥則決定你走路的快慢。同樣的路，富家子弟寶藥多，便可走得又快又穩，普通人則難以望其項背。”

“至于天賦根骨，同樣重要，相同的資源，給天才與廢物，自然有著天壤之別。我們這些出生普通的人，唯一能指望的，就是根骨好點……”

陳清河站在他身后若有所思，又問道：“武道可有境界的劃分？”

楊海泉道：“自是有的，煉皮、煉肉、煉血、煉骨，四大煉圓滿后，便可稱之為外壯神勇，外壯之后，便是內勁，突破內勁，就能成為開創武館的大武師。”

說起“內勁”“開創武館”“大武師”時，楊海泉毫不掩飾羨慕之情。

開武館可是能掙大錢的，一年少說千兩。

“一般來說，第一煉，也就是煉皮，需要半年到一年完成，若是三月內完成一煉，便是天才。超過兩年還沒完成一煉的，代表沒有任何練武天賦，武館一般會勸其另謀出路，至于聽不聽，全看自己。”

“楊師兄如今是第幾煉？”陳清河見狀問道。

“入門五月有余，堪堪一煉。”楊海泉就等著他問呢，此刻順利成章答出來，語氣隱隱有些自豪。

“五月便完成一煉，楊師兄肯定天賦異稟，根骨遠超常人吧！”

陳清河順手拍了個馬屁，反正不要錢。

“咳咳，哪里，哪里……”楊海泉心情大悅，咳嗽兩聲，說話語氣都柔和了些：

“等會你就知道了，外人都以為臨河縣有三大武館，實際上能學到真本事的，只有我們離陽武館一家，走，我帶你去見大師兄，先測試根骨！”

陳清河也好奇起來，這一世自己根骨如何？

兩人來到武館后方，一處獨立的院落前。

楊海泉囑咐道：“待會兒見到大師兄，態度一定要尊敬，周師平日不理武館事務，全都是大師兄代師授徒。”

陳清河點頭，又生好奇。

此前那股沖天血氣，源頭應該就是離陽武館的主人周長安，能有這樣的高手當師父，這位大師兄武功肯定不會差。

他暗自運轉望氣術，卻不見院落上空有何氣血逸散。

“嗯？我猜錯了，這位大師兄其實沒有任何武學修為？”

練武之人氣血旺盛，越強的武者身上的氣血應當越濃厚，這與常理不符。

陳清河跟隨楊海泉走進院落。

茂密的柳樹旁，一名白衣男子飄然而坐，手持書卷，神情溫和，陽光穿過枝丫灑在他身上，斑斑點點，寧靜如畫。

“大師兄，這是新來的弟子，陳清河。”

楊海泉出聲打破寧靜的畫面，又對陳清河道：“這是周厭機，周大師兄，師父的親傳弟子，還不快見過！”

陳清河躬身拱手：“見過大師兄。”

他平和的表面下，內心滿是震動。

看不到……望氣術之下，這位大師兄的身上，竟然一點帶顏色的煙氣都沒有，什么都看不到！

這種情況，還是陳清河第一次見到。

“陳師弟，過來吧，我給你測試根骨。”周厭機放下書卷招呼道。

待陳清河走進，周厭機手一伸，抓住他的肩頭。

頓時間，一股涼意貫穿肩胛骨，周身流轉，讓陳清河覺得被看了個透，仿佛赤身裸體站在這里。

他心中一跳，這個大師兄絕對會武功，既然如此，那便只有一個可能，對方是高手，自己望氣術都看不穿的那種大高手！

“不錯，中上之姿。”周厭機微微點頭。

“中上啊……看來陳師弟天賦不錯，和我差不多。”一旁的楊海泉聽后暗想。

接下來，他準備按照流程，帶陳清河離開，領取入門物品。

“等等。”

就在此時，周厭機忽然開口，叫住了兩人。

他眉頭微皺，目光在陳清河身上，口中卻道：“楊師弟，你先出去吧，我還有事要囑咐陳師弟。”

楊海泉心中驚訝，可卻不敢多問，只得道：“是。”

一時間，院落里只剩下陳清河與這位神秘的大師兄。

周厭機面色嚴肅道：“陳師弟，我想你需要解釋一下，你身上這么濃重的陰氣是怎么回事？”

陳清河內心恍然，原來是此事。

他不動聲色，先是裝出滿臉的不解，待周厭機進一步解釋后，這才一拍腦袋，恍然大悟道：“大師兄，實不相瞞，在下來武館學武前，是一名撈尸人，前段時間……”

陳清河將碰到立尸的事如實說出。

周厭機面色緩和許多：“原來是這樣，死兩個撈尸人的事情，我也聽說了，那具立尸很不簡單，幸虧你中途退出，否則今日便不可能站在這里。”

“也罷，拜入離陽武館即是緣分，這陰氣纏身之事，我便便幫一幫你。”

說完后，周厭機伸出手，指尖赤光流轉，輕輕往陳清河眉心一點。

陳清河愣神間，只覺一股熾熱流火席卷全身，異常滾燙。回過神來，仿佛卸下千斤重擔，脫離了陰暗潮濕的環境，渾身輕松，暖和舒適。

使用望氣術看去，纏身的陰氣幾乎盡數被祛除，只余下胸口處的極小部分。

困擾許久的問題，就這么輕易解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