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得知這一切可能有一個幕后黑手后,羅塞望向塔娜的眼神,不免帶上幾分憐憫——以及警惕。
倒不是對塔娜本人,而是對可能存在的幕后黑手。
自己要是治療塔娜,會不會與幕后黑手發(fā)生沖突?
如果不是必須得取得桑德斯議員的信任,不得不治療的話,他簡直想立刻拔腿就跑,不蹚這趟渾水。
塔娜并未注意羅塞的異樣,只是將淚水拭去,嘆息道:
“算了,您離去吧,哪怕您相信我,又如何?只要這來自主懲罰不潔者的瘟疫一日不除,這一切就都不會有什么改變。”
聽了這話,羅塞的面孔嚴肅了些,道:
“我有辦法,只是,可能會有危險。”
好巧不巧,在前世,他剛好研究過一些“生存小知識”。
其中有一章,詳細地講解了如何土法制取青霉素。
這個時代對梅毒無能為力,無非是還沒有對應的藥物出現(xiàn),而青霉素則能補上這個缺漏!
只不過,有個唯一且致命的問題——因為是土法,所以在純度和安全性上,必然是大不如正常情況的。
塔娜喃喃道:
“危險?我不關(guān)心危險,如果治不好,我寧可去死,不給這個世界帶來更多的污穢……”
“只是,主降下的懲罰,真的能被凡人所解除嗎?”
羅塞捏了捏眉心,有些無奈。
和觀念固執(zhí)的,說話就是費勁!
他直視著塔娜,一字一頓地說道:
“主沒有資格為你降下懲罰,任何存在都不行,哪怕是神。”
“即使真的是主降下懲罰,那我也有能力和主掰扯掰扯,試試能否將你從地獄中拉回來。”
語調(diào)平淡,卻振聾發(fā)聵。
當然,在這個世界,如果是真正的“主”降下懲罰,那他確實沒轍,但問題就在于,大部分時候,其實根本沒有所謂的主。
不僅在這個時代,甚至在穿越前,他就見過太多太多這樣的病人了。
也是,當一個人過于倒霉,一切的苦難都集中在那人身上時,求神拜佛也顯得可以理解了——好歹能求個心安。
但醫(yī)生不一樣,他們是要從死神手中搶人的。
哪怕死神已經(jīng)在敲門,醫(yī)生也得往外怒吼一聲:
“排隊!”
……
桑德斯焦急地在走廊上來回踱步,時不時望向門內(nèi),掌心內(nèi)滿是汗液。
他真希望,下一秒,那扇門就會打開,而自己的女兒會笑著出來迎接自己。
“主人,您最好不要這樣趴在窗臺上吹風,窗臺不夠潔凈,也容易吸入骯臟的煤灰。”
桑德斯回頭,看向不知何時出現(xiàn)的仆從,道:
“讓我靜靜吧……其實,我還有個問題,為什么你不走?他們都走了。”
一身標準男仆裝的男子優(yōu)雅欠身:
“您的父親是我的恩人,在恩情未能償還之前,我不會主動離去的。”
桑德斯剛想說些什么,一聲沙啞中略帶欣喜的呼喚便打斷了他的思緒:
“父親!”
“塔娜?!”
桑德斯激動轉(zhuǎn)頭,看見了難忘的一幕。
自己唯一的親人,最愛的女兒,霧都昔日的明珠,此刻的臉上,露出了許久未見的開心笑容。
“塔娜!你的問題能解決了嗎?”
塔娜撐起笑容,甜甜地應了一聲。
“好!羅塞醫(yī)生,只要您能緩解塔娜的痛苦,我不僅愿意為您擺平這樁不平事,還能助你想辦法扳倒多雷爾公司!我也早看這家公司不順眼了!”
羅塞冷靜地點點頭,道:
“對于塔娜小姐的治療流程較長,我還需要時間準備藥物,所以暫時可能沒有明顯成效,因此,我想……”
仿佛是怕羅塞反悔,桑德斯急切地道:
“既然塔娜說可以那就可以,我馬上就去聯(lián)系人幫你解決多雷爾公司和警署串通,偽造證據(jù)的事!”
“好。”羅塞點點頭,青霉素的制取是需要時間的,短時間內(nèi),他的確沒法做到。
桑德斯轉(zhuǎn)向男仆,吩咐道:
“等下我給你寫封信,你帶著這封信,去見警署長……算了,我自己去!”
“羅塞醫(yī)生,您可以在這等一會,本人一向以效率著稱。”
“好的,麻煩了。”
羅塞知道,自己這會也沒法出門,否則容易一出去沒走幾步路就給拿下。
索性,他直接在詢問了一下之后,找了個已經(jīng)無人住的大房間,舒舒服服地躺上去,開始睡覺。
“這就是豪宅的大床嗎……比我穿越前睡得都舒服。”
沒過幾分鐘,他就沉沉進入了夢鄉(xiāng)。
這算是這兩天以來,他頭一次正經(jīng)入睡,而沒有外力干擾。
再度醒來時,羅塞是被叫醒的。
一睜開眼,白天那名仆人的面孔映入眼簾:
“您醒了?我家主人已經(jīng)辦完事了,正在候客廳等待。”
“多謝。”羅塞隨口應付一聲,便出了房間。
男仆則跟在羅塞身后,腦袋垂得相當?shù)汀?
一到大廳,羅塞便聽見了清脆的咀嚼聲。
湊近一看,原來是桑德斯在啃蘋果。
見羅塞到來,桑德斯招呼一聲道:
“您來了?晚飯還沒吃吧,留下來吃頓晚飯吧?”
“不,不用了。”
羅塞擺擺手,眼神四處游蕩。
他倒不是在觀察什么,只是在看,還有沒有蘋果。
如果桑德斯家里恰好就有蘋果,他或許可以直接神不知鬼不覺地將其拿走,直接在明天黎明完成儀式!
只是,看了半天,他也沒看見除了桑德斯的嘴里以外,哪里還有蘋果。
他只好旁敲側(cè)擊地詢問道:
“您是吃過晚飯了,所以在吃蘋果作為餐后甜點嗎?”
桑德斯呵呵笑道:
“也沒有,剛才去拜訪警署長的時候,那老家伙硬塞給我的,說是最近市面上蘋果絕跡,都吃不到了,給我分點,不過也就一個。”
“蘋果絕跡吃不到?!”
羅塞臉色一下就不好了,但他努力繃住,問道:
“什么原因?我記得,即使是貧民區(qū),蘋果都是常見的水果。”
“嗨,還不是疫病!”
桑德斯搖頭晃腦,侃侃而談:“那些成規(guī)模種植的果樹啊,都成片成片地死!剩下寥寥幾株沒死的,也供不起市場上如此龐大的需求了,可不就絕跡了?”
這樣么……那看來自己救下小艾拉的父親,是相當重要的一步棋。
若是沒有這一步,他想完成儀式,恐怕得拖相當久的時間!
他忽然有些慶幸。
“真的不留下來吃個飯么?您也勞累了許久……”
桑德斯還想留羅塞吃飯,但被他堅定地拒絕了。
“七日后,我會再來找您的,屆時我的藥物應該就差不多準備好了,在這期間,如果您想找我,可以來圣喬治醫(yī)院,那里的人都認識我。”
“……好。”
出了桑德斯議員的家后,羅塞就直奔圣喬治醫(yī)院而去。
離自己工作的地方越近,他心頭那股不安就越強烈。
漸漸地,圣喬治醫(yī)院那被煤油燈與路燈照亮的輪廓出現(xiàn)在他視線的盡頭。
不出所料,門口聚集的那些警員都離開了——畢竟自家長官都下命令讓他們滾回去了,還留著干嘛?
多雷爾公司的錢固然重要,但還是比不過頭上這頂帽子!
一進醫(yī)院大廳,羅塞就急不可耐地找到前臺,詢問道:
“請問,您最近見過奧克維爾醫(yī)生嗎?”
如果奧克維爾沒事,對方是一定見過的!
哪怕沒見過,也能讓他確定,奧克維爾出事了。
然而,對方的反應徹底出乎了他的意料。
前臺聽到這個名字,撓了撓頭,苦苦思索了半天,回答道:
“羅塞醫(yī)生,您是不是記錯了?奧克維爾……我們這,貌似沒這個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