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宮，后庭便殿

“跑？！”

李泰抱著懷中的李治，聽到李佑的話，自是不明所以。

不過下一秒他就知道為什么了。

“臭小子，看為父怎么收拾你！”

伴隨著惱羞成怒的聲音，李世民一邊穿衣服一邊從便殿后急匆匆的走來，但當看到自家四個兒子并肩而立后，陰沉的臉色瞬間緩和：

“你們來了啊，好吧，看在你們的面子上，我就不收拾稚奴了。”

然后伸出大手：

“快，把我的玉佩還來。”

“玉佩？！”

李泰瞳孔一縮，抱著李治的雙手陡然間顫抖起來：

“那是……父皇的玉佩嗎？”

李治滿面自豪：

“對！”

“你……”

李泰看著腳下的玉佩，肥胖的臉欲哭無淚，此刻哪還用得著李世民啊？他直接摔死李治便是。

除此之外，李泰也才明白為什么李佑要讓他趕快跑，可惜他沒聽，再一扭頭，身旁哪還有李佑的身影？早離他十丈開外了。

只能“噗通”一聲跪在地上，然后伸出手按著李治的小腦袋也讓他跪在地上：

“父皇恕罪！”

李世民眉頭一皺，在他看來，這只是一件小事，青雀何需如此？

旋即就看到李泰和李治的額頭前方，有一枚玉佩，缺了一角，整個人頓時一顫，再鼓起勇氣瞅一眼，確實是他的。

頃刻間，李世民的怒喝就響徹大明宮的便殿了：

“混賬！！！”

“你們知道這枚玉佩是誰給我的嗎？”

“是你們的阿翁啊，就如同朕給你們的玉佩一般，我一直是小心珍藏，可現在你們卻將它……青雀稚奴，你們這是陷朕于不孝啊！”

此話一出，李承乾和李恪才明白事情的嚴重性，趕忙跪地為李泰和李治求情：

“父皇息怒，稚奴還小，請看在母親的面子上，原諒他這一次！”

“大哥所言極是，父皇，四弟也是無心之失的！”

只有李佑什么話也不說，面色如常的站在一旁。

看得李泰咬牙切齒，是啊，要不是李佑拉他那一下，事情能變成現在這樣嗎？

李世民見狀，雖然很生氣，可也對李佑的不發一言感到疑惑：

“佑兒，你怎么看？”

李佑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的李恪，拱手道：

“父皇英明神武，自是知道該怎么辦，兒臣的看法并不重要。”

“嗯？”

李世民眉頭一皺，在他看來，這句話不可能出自李佑的口啊！

當即上前，嘗試著道：

“那我可收拾稚奴和青雀了？”

李佑再度拱手：

“父皇請便，我去沐浴了。”

言罷，李佑便邁步去往便殿后，身為大明宮的督造，李佑自是對大明宮的構設了如指掌。

再加上大明宮本就是避暑之所，故而后庭之中，每個殿宇都配備著浴池，便殿身為帝王的休息娛樂之所，浴池毋庸置疑是最大的一個，足有數百平米。

霧氣昭昭，宛如天庭，池旁兩只銅鐵打造的仙鶴展翅吐水，使得浴池中的水只溢不減。

兩個模樣俏麗的宮女跪坐在外，見李佑走來，頭不敢抬半分，幫李佑脫去身上的衣服，便繼續跪坐在外。

“拿點吃著來。”

李佑至今還饑腸轆轆，朝兩個宮女命令道。

“是！”

兩宮女飛快點頭，不到片刻，就端著一盤糕點和蜜餞放在浴池旁，確認李佑沒有別的吩咐，才轉身走出，繼續跪坐在外。

李佑吃了兩口糕點和蜜餞，血糖回升，才下池沐浴，然后看著那兩個宮女，正欲開口相問她們會不會搓澡，二女就起身離去，繼而李世民探進頭來：

“你怎么了？”

李佑面露疑惑：

“父皇不是要收拾四哥和稚奴嗎？”

李世民脫去身上的衣服，邁步下進浴池：

“我讓承乾和恪兒代勞了。”

李佑嘴角一撇：

“那怕是起不到收拾的作用吧。”

李世民奇怪的看著李佑：

“你就那么希望我收拾他們嗎？”

“稚奴且不論，可青雀，我聽說他才幫過你呀！”

李佑眸光一閃：

“父皇是指兒臣習射之事？”

“不錯，四哥是幫了我，我也很感謝他。可因為要俢《括地志》，兒臣已經把老師和岑師傅借給他了，所以我覺得，我已經投桃報李了。”

李世民不敢置信：

“投桃報李？這……這是投桃報李？”

“佑兒，青雀是你的哥哥呀，你們都是我的兒子，應該說互幫互助才對。”

李佑緩緩起身，朝李世民拱手道：

“那么，父皇是看錯兒臣了。”

“兒臣，只會為愿意為兒臣付出生命的人拼盡全力，比如說韋文振，哪怕有一天，他需要兒臣為他以身捕箭。”

李世民雙目圓睜，猛然從池中起身：

“這怎么可以？韋文振身為你的典軍，他理應如此，可你是朕的兒子，你怎么可以為了他涉險呢？”

“要照你這樣說，這天下間的任何一個百姓死去，我都要給他們陪葬嗎？那這大唐的天子何人敢做？”

李佑正視著李世民道：

“兒臣并無此意，但若是這樣能讓父皇了解兒臣，那么父皇就這樣理解吧。”

“畢竟在您看來，兒臣和韋文振的性命，是永遠不會相等的！”

李世民眼角微抖，李佑的話他一句也聽不懂：

“在你眼中，大唐的王就這么卑賤嗎？韋文振只是一個寒門，若沒有遂良的舉薦，他根本不可能成為你府上的典軍，就憑這一點，他就應該對你感恩戴德，盡忠效死！”

“何況正是因為他以身捕箭，朕才看到了他的忠誠，今后，你的安全有他負責，我很放心，身為一國之君，我認可了他的為人和能力，這還不夠嗎？”

李佑昂起頭看著李世民，他高高在上的父皇啊！

“兒臣無話可說，想來也不該說，但我想，父皇最起碼明白了一件事。”

“那就是如今，卑賤的兒臣身上，已經擔負了太多人，所以，真的已無力承擔我的兄弟們了。”

這才是李佑想跟李世民說的話，也是跟李恪敞開心扉后進一步明確的。

鯤鵬就是鯤鵬，重明就是重明，他永遠不會為不相干的人犧牲自己，因為那，亦是人世間最愚蠢的取死之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