亮光來的及時，陸漢生正準備借助這剎那間動手。

但是張力明顯就是老江湖，幾乎下意識后退兩步，槍口依舊穩穩對準，那雙三角眼死死看著陸漢生。

艸！

陸漢生心里暗罵一聲，這神經病反應這么快。

現在再動手，對方百分百能在棍子打到對方之前開槍。

賭張力的槍法準不準？

扯淡吧！

那可是雙管獵槍！

陸漢生深呼吸一口氣，準備徹底拼一把的時候，突突突的摩托車響聲亮著強光，朝上這邊駛來！

看到這么多人，還敢開著摩托車沖過來的，顯然不是來看熱鬧的。

陸漢生心里又涼了幾分，對方這是又來幫手了？

陸漢生渾身繃緊，眼神朝四周掃視，離自己最近的小混子在兩米開外，只能想辦法跳入人群，賭張力不敢朝自己的小弟開槍了。

“喝！喂！喂！讓讓！”

摩托車停下，一個穿著皮衣牛仔褲打扮的長發男人，抱著一個頭盔擠進人群，很快朝這邊走來。

長發男人很快走到張力身前，看了一眼張力，又看了一眼陸漢生，嘴角露出一抹笑容，朝著陸漢生喊道。

“大哥，好久不見呀！”

陸漢生疑惑看了對方一眼，牛仔褲，黑色皮衣，長頭發，一張圓臉上還留著倆撮小胡子，這人打扮就算在三十年后也挺另類的，更別說在這個90年代。

這張臉隱隱約約有那么一絲臉熟，但是記憶中好像找不到相同的記憶。

長發男顯然也看出陸漢生的疑惑，笑笑摸了摸頭發道。

“大哥，是我呀，家旺，成家旺！”

聽到這個名字，陸漢生腦海中逐漸開始有了一個輪廓，穿著打補丁的襯衣，一雙開裂的解放鞋，一張圓臉上，全是委屈的樣子。

那是很多年前的事了，那時候自己還沒去大西安嶺，在奶奶那個大院附近有一個新海一中。

那個年代的初中，學生打架斗毆和家常便飯似的，欺負外地學生是經常的事，那時候陸漢生也是家屬院一霸，經常遇到一個被欺負的圓臉胖子。

那個圓臉胖子應該是剛搬來不久，講著一口夾心新海話，經常被人取笑。

后來有一次見胖子實在被欺負慘了，于是上前打抱不平，從此便收了那個圓臉胖子做小弟。

那個圓臉胖子的名字，好像就叫成家旺！

其實那種收小弟的事，陸漢生從小到大都在干，后來自己下鄉去了，這些小弟也基本散了。

等自己知青回城后，這些小弟也大多成家立業了，很少再跟著自己混，自己真正的班底，基本都是回城沒工作的知青。

至于這個成家旺，要不是這家伙提起，陸漢生實在想不起來在哪見過對方了。

主要也是反差實在是太大了。

不過看樣子，對方并不是張力的幫手！

陸漢生也故作遲疑了一下，這才開口道。

“家旺？小胖子？”

成家旺聽到小胖子這個稱呼，嘿嘿笑出聲，給了陸漢生一個眼神。

隨即上前轉身，擋住張力的槍口，看著張力，依舊是那張笑臉，只是多少有些不同。

“力哥，給我個面子，這事算了！”

成家旺身體去堵槍口，張力下意識松開扳機，顯然兩人之前就認識。

張力臉上也如同吃屎一般的表情，他看了成家旺，又看了看陸漢生，最后緩緩放下槍口。

張力用眼神狠狠看了陸漢生幾眼，隨即轉身便走，剩下小弟扶著受傷的小混子，也大步跟上。

張力的眼神已經說明一切，這事還不算完！

待張力一眾人全部離開街道，眼前只剩下成家旺和陸漢生兩人。

陸漢生看了一眼背著的成家旺，眼神復雜，對于今天的一切，他當然感謝。

但是！

對于兩世為人的他來說，純粹的報恩，他始終心存疑慮。

成家旺看到張力的人消失在街角，這才轉身看上陸漢生，臉上的笑容始終沒有消失，上前兩步，他笑著做了一個擁抱狀。

陸漢生無語地上前和他輕輕抱了一下。

成家玩臉上看不出半分其他心思，也完全看不出當年的影子。

他笑著看了周圍，開口道。

“大哥，要不你去我那邊住吧！”

陸漢生搖了搖頭，從口袋抽出一包紅梅，叼上一支，隨即遞出煙盒，對方遲疑了半秒，隨即笑著抽出一支。

兩人就這樣，站在昏暗的街道，抽著煙，誰也沒有開口。

五毛五一包的紅梅煙，顯然成家旺抽不慣，剛抽兩口就開始咳嗽。

陸漢生笑了笑，狠狠抽完最后一口，扔掉煙蒂踩了踩，這才開口道。

“家旺，今天的事，謝了！”

成家旺笑了笑，抬頭看了看陸漢生，語氣平淡回道。

“小事，大哥，你有什么打算？”

陸漢生眼眸看上黑暗，帶著一絲疲憊輕輕道。

“走一步看一步吧，可能會做點小生意吧！”

成家旺看了看手里還有一半的煙，想扔掉，最后還是輕輕夾著，隨意回道。

“也行，現在做生意的多了，如果有困難，可以找我！”

陸漢生點了點頭，嗯了一聲。

成家旺從口袋摸出一張名片，遞了過去。

陸漢生接過，也沒看，塞進自己口袋。

成家旺摸上口袋錢包，想了想，又放下了。

陸漢生看了對方一眼，笑著開口道。

“很晚了，早點回去休息吧，以后有時候聊，有事我找你！”

成家旺嗯了一聲，上前一步，拍了拍陸漢生手臂，隨即轉身便走。

坐上摩托車，成家旺看了看手上的煙，最后狠狠抽了一口，煙還未吐出，便咳嗽一聲。

扔掉煙蒂，回頭看了看陸漢生，成家旺臉上的笑容收斂一些，露出一絲復雜，隨即輕輕朝陸漢生喊道。

“大哥，時代變了，現在已經是90年代了，過去打打殺殺那一套，還是不要沾了，記得有事打我電話！”

陸漢生眼神多了一絲柔和，點了點頭，伸手擺了擺，示意自己知道了！

成家旺發動摩托車，突突突一陣，很快消失在街角。

待四周徹底安靜，陸漢生才扶著腰，緩緩坐在街沿上，這一刻，身上的疼痛再也掩飾不住，他齜牙咧嘴揉了揉手臂，背部揉不到，陣陣疼痛讓他感覺渾身難受。

今天發生的一切，讓他此刻沉思許久。

果然，哪里有人，哪里就有江湖，自己這個江湖老炮才出獄第一天，就差一點挨了槍子。

張力的出現，他并不意外，意外的是這廝的性格已經徹底激化，這種偏執狂，要么徹底整死，要么徹底遠離。

成家旺的出現，才是他真正沒料想到的，更沒想到今天會這么戲劇性結束這場沖突。

如果成家旺不出現，張力今天肯定對自己下槍子，這個年代，在這個還算偏僻的三四線城市，死那么一個人，真不算什么。

原本計劃猥瑣發育的模式，顯然已經是不成了。

想在新海市打拼一番事業，在這個年代，如論如何也避不開某些人和事。

陸漢生并沒有打算去聯系成家旺，也沒打算借對方的勢。

今天這一切來的太湊巧，張力和成家旺的關系，顯然不是自己看到的那么簡單。

張力那么偏執的一個人，能一聲不吭走人，這已經說明一些東西。

說明成家旺的身份遠超張力。

成家旺的身份，陸漢生沒開口問，這是一種默契。

今后的路，看來要變了變了，自己要想干一番事業，借勢是必然的。

至于能不能借到，陸漢生此刻也心里沒底，那個身份，如一道禁忌貼在他心里，他還在想，自己是否在這一世打開它！

上一世活到七十多歲，自己都未揭開，這一世，是否真要揭開？

“哎呦！”

牽扯到背后的受傷部分，疼痛讓陸漢生哎呦一聲。

黑暗是最好的保護色，這個堅強的大哥，顯然也放下一些偽裝。

可惜剛放下，便聽到黑暗中傳來一道聲音。

“大…大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