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喏，公司給你的新手表?！笨鬃訉⒁粔K銀灰色的新手表拍在百鬼纏身的辦公桌上，金屬表殼反射著頂燈的光。他順勢斜倚在桌沿，指尖夾著的香煙燃出一點猩紅，煙霧裊裊往上飄。

百鬼纏身皺著眉抽了抽鼻子，嫌惡地揮開眼前的煙味，才伸手拿起手表。指尖觸到冰涼的表殼時，他點開了屏幕——最先跳出來的不是系統界面，而是一張照片：畫面里是棵粗壯得需數人合抱的樹干，表皮上鼓著許多人臉形狀的干癟瘤結，半邊樹干焦黑如炭，像是被烈火灼燒過，又像是被炸藥轟過的痕跡。

“這是什么？”他指尖滑動，將圖片放大。在焦黑與完好的樹干交界的橫截面里，一點嫩得發亮的翠綠色芽孢，正怯生生地嵌在木紋中。

“你盯著那萬惡之源看什么？沒瞧見自己這次立了大功，排名都快竄到公司前五十了？”孔子說著就伸手要去劃屏幕，想翻到排名界面，卻被百鬼纏身偏頭躲開，手腕靈活地轉了個方向。

孔子無奈地嘖了一聲，吐掉煙蒂在煙灰缸里捻滅，才慢吞吞解釋：“就從那棵倒長的銀杏樹干心里挖出來的小苗，已經送去生物組養著了。說出來你都不信，明明是銀杏樹，樹心里偏偏長出棵柳樹苗……”

他抬眼看向百鬼纏身，卻發現辦公椅上早已空無一人，只有桌上的香煙還冒著最后一縷余煙。

多年以后，城郊一處小院里。一棵柳樹的枝條垂到地面，綠蔭下躺著兩個人。百鬼纏身靠在樹干上，手指反復點著腕上的舊手表——正是當年那只，屏幕早磨花了。老饞則蜷著腿仰著頭，睡得口水都快流到衣襟上。

“小夏，你說怎么才能讓這表通陰陽？”百鬼纏身伸出手指，輕輕戳了戳身后的柳樹皮。話音剛落，柳枝就輕輕抖了抖，雪白的柳絮像羽毛似的飄下來，落在兩人的頭發上、肩膀上。

一旁的老饞動了動，撓了撓鼻子，含混地呢喃：“別鬧……小可……等大哥回來……揍你……”

一陣春風吹過，吹起落在老饞頭上的柳絮。它越過高山，越過峽谷，越過草甸，越過叢林，越過清澈歡快的忘川河，在寂寂長夜中，在滾滾熱浪下，在深深地獄內，在幽幽的彼岸花旁，那片柳絮落進了花瓣中，化作點點星光。

星光里，仿佛傳來一道輕柔的聲音，像在對著虛空低語：

“妹妹，謝謝你讓我忘記了人性的丑惡，我從不恨你，我雖然已記不起你的模樣，但是請你放心，我和大哥已經團聚了，我希望你也能夠放下這塵囂?！⌒恰?

陰陽本不相通，那生命的呢喃，靈魂的囈語，是有人在無人知曉的角落里思念著我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