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羽箭，對劉關張三人來說并沒有什么殺傷力。

可是對陳凡來說就不是了。

此時劉關張三人的位置離陳凡已經有些距離了，他們三人揮舞著武器，輕松地便將羽箭給擋了開來，可是依然有數千道箭矢朝著陳凡射了過來。

那數百道箭矢上，每一道都有一條文字描述，一時間，整個天幕都被文字描述給遮蔽了。

看到這一幕的陳凡不由得有些失神，天空是文字描述唯一的凈土，他這些年看天空的次數數不勝數，可如今就連天空也被污染了。

“陳凡，你在干嘛？！下馬！舉盾！”

聽到武關關的聲音，陳凡這才反應了過來，他現在沒有時間再感嘆了，世界變化得就是那么快，一切舊有的常識都要被拋棄了。

陳凡立刻翻身下馬，用高頭的大馬當做第一層的護盾擋在身前，然后舉起盾牌，將自己的身體盡可能地蜷縮在盾牌之后。

“噗噗噗！”羽箭不斷地射在馬身上和盾牌上，發出令人心驚的聲響。

陪伴了他這段時間的那匹戰馬也發出了痛苦的嘶鳴，最終倒了下去。

可陳凡沒有時間悲傷，現在的他自身也難保。

舉著盾牌的手臂被那接二連三落在盾牌之上的羽箭震得一陣發麻，他有幾次幾乎都感覺自己快要握不住了。

然而他也知道，此時一旦松手，便是萬劫不復。

幸好，羽箭雖然數量眾多，可也許是為了配合突擊的隊友，它們只集中在前幾波發射，當呂布的部隊逼近反董卓聯盟軍時，就不再發射了。

這時的陳凡再抬頭，便可以注意到，之前的天空上那密密麻麻的文字描述已經消失不見了。

取而代之的，是眼前此起彼伏的、諸如【沖啊！】【殺啊！】之類的聲音的文字描述。

視覺比聽覺要領先一步，當陳凡看到這些聲音的文字描述時，他立刻就意識到，這是呂布的部隊為了掩護呂布的敗退，朝著他們沖殺過來了。

【主將的失敗，卻要用普通士兵的命來填，陳凡的心中不禁涌起一陣悲涼。】

不知道為什么，陳凡的眼前突然出現了這樣的文字描述，但是他的心里卻沒有這樣的想法。

“該死的，這劇情偏差怎么就偏差在了這種沒用的地方。”陳凡忍不住在心里吐槽，戰爭就是這么殘酷的，他怎么可能意識不到這一點呢。

現在朝著他沖過來的士兵，都想要他和武關關的命。

如果他想活命，就得殺死對方。

陳凡自覺，自己都已經能夠連自己的痛苦，乃至自己的生命都不在乎了，這樣的覺悟不是早就應該有了嗎。

【“多此一舉的文字描述。”陳凡心想。】

陳凡沒有再管眼前的文字描述到底準不準確了，敵人的喊殺聲已經傳進了他的耳朵里，第一批敵軍的戰士就要到了。

“沖啊！”

如此近距離地聽到無數的人類從喉嚨的最深處釋放出來的魔音，確實讓陳凡有些不適應，他只感覺到自己的心臟仿佛都被這股聲浪化成的重錘給猛擊了幾下。

“殺啊！”

這時，在陳凡的視線中，出現了第一個敵人。

和陳凡想象的不同，那是一個身材瘦小、卻又全身布滿鞭痕與傷疤的漢子，眼神中同時透著殘酷和麻木，手中的長刀在陽光下閃爍著寒芒。

如果他生在盛世，或許只會老老實實地待在地里，手中的長刀也會換成鋤地的犁耙。

然而此刻，他卻化作了惡鬼，朝著陳凡逼了上來。

【“噗嗤！”】

陳凡可以清晰地看到，在他的眼前，出現了這樣的文字描述。

這讓他瞬間意識到，對方急沖沖地趕來，門戶大開，往他的胸前刺去，無疑是最好的進攻選擇，這條文字描述，應該是在暗示自己往這個方向攻擊。

可是，陳凡握緊了手中的刀把，卻感覺那短刀似乎有千均重，怎么也抬不起來。

他一直是把所有人當小說角色看待的，包括他自己。

所有人的命運，都不過是小說里面輕描淡寫的一行字罷了，沒什么大不了的，無論發生什么，讀者都能接受。

他一直是這么想的，作為這個世界上唯一一個能讀到這個世界的文字描述的讀者，他覺得自己什么都能接受，無論是自己死，還是自己讓別人死。

但當真正的生死抉擇交到他手里的時候，陳凡卻發現，事情沒那么簡單。

真實的世界，并不像小說里面那樣，只用文字就能形容。

哪怕再好的小說，哪怕是由得過諾貝爾文學獎的文豪所寫的作品，都不可能真正描繪出世界的全貌。

眼前的敵人，哪怕文字描述將他描寫得再詳細，將他的樣貌、想法、生平，乃至在小時候曾經偷過東邊村子田里的一顆西瓜都繪聲繪色地描寫出來，也遠不及近距離看到他猙獰的模樣，聽到他喘著粗氣的聲音來得震撼。

活生生的生命，不是文字可以簡單概括的。

陳凡終于意識到這一點了，然而，當他意識到這一點的時候，敵人的長刀已經逼近他的頭頂了。

他本能地舉起了刀和盾牌，可是，他畢竟反應得太遲了，文字描述帶給了他預判先機的能力，但在這一刻他的猶豫卻讓預判先機的能力完全沒有了作用。

“噗嗤！”

文字描述里預言的聲音如約地響起了。

可是，這聲音卻不是從陳凡的身上傳出來的。

“呃......呃啊......”

眼前的敵人發出了痛苦的哀嚎，他的胸口處，一根紅纓槍頭貫穿而出，帶出了一片深紅。

【“嗖！”】

一條文字描述在那根紅纓槍頭冒了出來，緊接著，同樣的聲音發出，那根紅纓槍頭從他的胸口被抽出。

那人身上的粗布皮甲被血迅速吞噬，連帶著讓他整個人如同崩塌的墻一樣倒了下來。

【“噗通！”】

這就是那個人身上最后顯示出來的文字描述了，死人一般是不會有文字描述的。

“陳凡，你沒事吧！你到底在干什么！”

武關關的聲音，從那死亡的人的身后傳了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