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事？”木老頭眸光一凝。
西游世界的妖族勢弱的根源在于——沒有大腿可抱。
既不受天道眷顧，亦無大能庇護。
萬里妖疆還面臨一個巨大的現(xiàn)實難題——妖帝缺位。
沒有妖帝凝聚妖心，重聚妖族氣運，就永遠得不到天眷，不論如何折騰，到頭來還是一場空。
木長老培養(yǎng)再多大妖，最終還是淪為取經(jīng)四人組的經(jīng)驗和功德，屁用也沒有。
牛山略作思索，緩緩說道，“師尊更應(yīng)做的是——培養(yǎng)妖帝！只有妖帝歸位，才能終結(jié)妖王之間的混戰(zhàn)，給萬里妖疆帶來和平穩(wěn)定，從而凝聚妖族氣運。”
當然，對于“培養(yǎng)妖帝”一說，牛山多少藏有私心，紅孩兒可是號稱有妖帝之資的小妖童。
“培養(yǎng)妖帝！”
木老頭眸光年輪凝滯下來，陷入思索，驀地一聲長嘆，“好徒兒，你與為師想到一起去了。只可惜，為師蹉跎多年，錯過了太多機遇。”
老頭起身來到窗邊，望著木屋下方的妖童，搖了搖頭。
“五百年前，你父親大力牛魔王降世，妖氣沖天，經(jīng)久不散；”
“三百年前，東海花果山亦有一只石猴現(xiàn)世，目運金光，直射靈霄斗府。”
“二者皆懷妖帝之大氣運。”
“可惜那個時候，老木分身乏術(shù)，沒有及時與他們結(jié)下因果，錯失振興妖族的機緣。”
原來老牛也曾有妖帝之資。
只是，他修行五百年，連個天庭李天王都整不過!
妖帝之資，莫非也忒不值錢!
牛山笑嘻嘻的說道，“家父就在秘境隱居，師尊現(xiàn)在結(jié)下善緣也不遲。”
“晚矣！”
“大力牛魔動了情念后，身上氣運散去一大半。若非你剛才說的那番話，為師還以為他失去往日雄心，安心做個山野散妖。”木長老嘆息。
呃！
師尊對老牛娶親一事怨念很深啊！莫不是想拆了二老這對妖怪眷侶。
“師父！男歡女愛，陰陽生克，乃是自然法則，家父的氣運何以無故消散？”
“因果氣運之道，高深莫測，為師也不盡明白！”
木長老搖頭，又道，“東海那只石猴，原本氣運沖天，福緣深厚。只可惜，拜師之后，身上沾染不知名的可怕因果，為師也不敢牽扯其中。圣嬰，以后要常常提醒你父親，盡量遠離那只妖猴。”
牛山連忙作揖，口稱“記住了”！
師尊不簡單啊！
北俱蘆洲與東勝神州，遠隔千萬里，居然也能辨識孫悟空身上的氣運因果！
聽老頭所言，猴哥拜師之時，便被大能所算計。
莫非，菩提老祖，也不是什么好東西。
西游大劫，著實水深得可怕！
“為師喚你過來，并非只與你說些往事。”
木長老沉吟片刻，緩緩說道，“圣嬰，為師問你——何為妖？”
何為妖？
牛山怔住了。
這是什么鬼問題？就像有人問你：什么是人？
有時候，越簡單的問題，越難以找到準確答案。或者每個人心中都有一個答案！
牛山索性直接繳槍，“圣嬰不知，請師尊教我。”
木老頭手指凌空虛畫，指尖拖迤著妖氣，寫下一個“妖”。
青灰色妖氣，龍飛鳳舞匯聚成“妖”字，在空中不斷幻化、輕舞，有一種自由自在的意味。
“妖者，自在之屬。天生地養(yǎng)，不求功名，不求利祿，只求一顆赤子之心。”
“無所畏懼，無所羈束，率性而為，心念暢達，是為妖！”
木長老的聲音無比高遠，似是從遠古而來，穿越了無數(shù)個歲月輪回。
妖者，只求一顆赤子之心！
牛山反復(fù)琢磨，心中漸漸有一絲明悟。
并非禽獸得道，才是妖！
無所羈束是為妖！率性而為是為妖！
那么——
人也可為妖！
妖亦可為人，
甚至為神，為佛！
“既然如此——”牛山稍作遲疑，便一口氣問道，
“師尊！何為神？何為仙？何為佛？何為魔？何為鬼？又何為人？”
“神、佛，皆為秩序之屬。一個歸屬天庭，一個歸屬佛法，教義雖各自不同，皆以秩序為根本。若違背教義，修為必將大損。”
“魔者，混亂之屬。放縱欲念，顛倒陰陽，逆亂乾坤。若回歸秩序，無異于自廢魔功。”
“鬼者，幽冥之屬，不立光明之下。”
“人者，凡塵之主，天道氣運之根基。”
“至于仙，則是天地生靈的終極形態(tài)，他超脫三界外，不在五行中，乃是真正的超脫者！為師活了數(shù)萬年，還沒有見過真正的仙。”
木長老手指輕點，妖氣幻化出神、仙、佛、魔、鬼、人……無一不栩栩如生。
牛山不解的問，“師尊，天道排斥魔道，為何魔也是天地本源？”
“天道排斥它，卻不能將其抹殺，這便是魔合理存于天地的明證。”
魔的存在也是合理的？
師尊的思想，很危險啊！
牛山沉默了一會，又問道，“妖，也可以成佛嗎？”
“西方佛國所謂普度眾生，自然可以化妖為佛？”木老頭手指一點，妖氣幻化的大妖，洗心革面，化身為一個腦后帶著佛光的佛陀。
“成佛又將如何？”
“若是違背本心，終將消磨氣運，自損根基。妖不成妖，佛不成佛！”
“若是改換本心，呵……本心若能隨意改動，漫天諸佛，也不多他一個。”
木長老的話語，仿佛帶有振聾發(fā)聵的禪機，雖寥寥幾句，卻有幾分明心見性的意味。
牛山眼眸深邃了幾分，有如醍醐灌頂，過去有些不明白的事情，似乎有些想通了。
那只猴子，上天做官，追求功名，到后來被鎮(zhèn)壓五百年，從此斬卻初心，戴上金箍，遵循佛門戒律，不再為妖。
他背離妖族大道，成為了佛，卻從此泯滅于眾佛之中。
此生成就，也就此止步。
那個一身英雄氣，大鬧天宮的美猴王，從此就從世間消失了。
“多謝師尊教誨。徒兒定會銘記于心，今后不論遭遇何種境地，絕不能忘本。”
“善！”木長老的眸光年輪幻滅出一絲贊賞。
“大道千萬條，道心第一條。你能夠明悟這一點，果然天資卓絕。”
“為師喚你來，實則為傳你一部功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