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零五]

江望萍假扮使女逃出蔡家后與司馬懿順利匯合，兩人扮成一對姐弟，一路艱辛輾轉(zhuǎn)，最終成功抵達了長安，見到了義父的親戚——

一位客棧老板。

江望萍對親戚說與義父失散，只能和表弟相依為命，之后就和“表弟”司馬懿一起在客棧里打工。

結(jié)果剛打了一個月工，司馬懿就想回家了，卻并不是因為吃不了苦——

他雖然是少爺出身，但心性堅忍，在客棧打雜的活計并沒有難倒他。

他身材高大，沒人能看出這少年才十一歲，客棧老板經(jīng)常派他去做一些送信、押貨之類的工作，也很長見識。

然而在實現(xiàn)“出來見世面”的夢想的同時，他也看遍了亂世災荒、人間疾苦：

“我覺得憑自己目前的本事做不了什么，一把劍，一斗米，救不了幾個人。只有為官出仕才能立業(yè)濟世，唯有回家讀書才是正道……”說到這里，司馬懿撓撓頭，又稍微有些不好意思，“哪怕回家之后肯定要挨一頓板子。”

“我支持你的想法，這是你自己選擇的命運。”江望萍認真地說，“我們唯一的問題是沒錢。”

于是為了攢夠司馬懿回家的路費，倆人不得不加倍地忙碌起來。

江望萍能寫會算，在現(xiàn)代是非常普通的水平，但在客棧的女性雇工里卻顯得鶴立雞群，因此忙得很有成就感，就連“眼鏡學弟”再次出現(xiàn)勸她回去時，她都毫不猶豫地拒絕了——

看他嘟噥著“司馬懿為了幫助我校學姐攻擊蔡文姬，之后和學姐一起在長安打工，這種事情寫成網(wǎng)文都要被嫌太瑪麗蘇的啊”消失了，她還有點小得意，滿心琢磨著等送走司馬懿，就開創(chuàng)自己的事業(yè)——

她還記得魏晉的首都都定在洛陽，雖然它目前因為戰(zhàn)亂而凋敝，但等她攢一筆啟動資金去洛陽以抄底價盤幾個鋪面，一定能發(fā)大財?shù)模?

這天店里的熟客王大叔又來客棧找店主聊天，見到江望萍時還給了她一點賞錢。

江望萍心里挺高興，哼著小曲兒在客棧一樓院內(nèi)打掃衛(wèi)生，忽然有一對少年男女慌慌張張地進了院子，少女看到她就問：

“姑娘，請問去扶風怎么走？”

扶風？

江望萍記得它應該是SX省的一個地名，但具體在哪兒她也不太清楚，正努力回想，那少年拉了拉少女的衣袖：

“小琬，天氣炎熱，不如我們先叫些飲食休息片刻……”

生意來了！江望萍一挽袖子，剛熟練地問出“兩位客官想……”，忽然臉色一變，留下一句“今天不做生意了，你們出門往南一直走吧！”就鉆進了走廊。

那對少男少女茫然地看著她消失，然后才發(fā)現(xiàn)不知什么時候院子里進來了幾個大漢，左顧右盼地似乎在尋找著誰，讓他們也覺得有點心虛，趕緊不聲不響地離開了。

“司馬家的仆人怎么追到這里來了？！”江望萍想找午睡的同事交接一下工作，然后自己趕緊從客棧后門逃走，好去和司馬懿商量一下應對之策——

他倒是正好可以回家，可她擔心自己又被抓到蔡家去，這一次，蔡家那個溺愛女兒的女主人也許不會再讓蔡琰有機會幫他們逃走了……

憂心忡忡的江望萍匆匆走在走廊里，心急火燎地推開一扇門，以為是同事午休的房間，一抬頭卻覺得不對——

王大叔和一個壯碩的陌生男人坐在房間內(nèi)，似乎原本在談話，看到她進來，倆人都顯得很驚訝。

江望萍說了一句“啊王大叔……失禮打攪了”就想轉(zhuǎn)身離去，那陌生人卻迅疾地一把將她拖進房間內(nèi)，捂住了她的嘴。

之后望萍只覺得眼前一黑，就失去了意識。

[零六]

“還不是因為你們混得差！不然我追求夢想時需要考慮吃飯問題嗎？！”

爸爸死了……媽媽也死了……都是我的錯……

我……穿越到了漢代？如果這是一場夢，就讓它一直做下去吧……

不要讓我回到痛苦的現(xiàn)實中去，不要讓我再想起我做了什么蠢事……

與那場車禍相關的回憶碎片像漆黑的潮水般涌起，在江望萍的夢境中一次再一次地把她淹沒。

直到一桶真實的冷水淋在她頭上，她才猛地驚醒過來，本能地想大叫，卻發(fā)現(xiàn)嘴被堵住了，然后發(fā)現(xiàn)自己的手腳也被縛住了，身體被綁在一根梁柱上……

她驚恐地四顧，看到了王大叔，陌生男人，以及周遭環(huán)境——

大概是客棧的地下庫房。

“不許叫。”陌生男人迎面就是一耳光，“說實話，就放你走；再尖叫，就抹脖子。明白了嗎？”

江望萍被他打懵了，呆滯地點了點頭，陌生男人從她嘴里取出布團，問：

“你是受何人指使？”

“沒……沒人指使啊。”江望萍意識到自己似乎被誤會了，連忙朝王大叔投以求助的眼神，“王大叔認識我，我是望萍，客棧跑堂的啊！我趕著出門，一時慌張才誤入二位房間……”

不料王大叔捋捋胡子，搖搖頭：

“我與店主相識五年，從沒有任何雇工‘誤入’那個房間。望萍，說實話吧，你是不是特地來看‘他’的？”

王大叔指向那個陌生男人，讓江望萍覺得更茫然了：

“每日這許多旅客行李往來，我何必特地看他？他是何人？”她覺得這倆人講話好像一直在藏著掖著什么，自己不如干脆挑明。

“別裝傻！”陌生男人又是一巴掌打在她臉上，“你來此處監(jiān)視王司徒與誰會面，一定有人指使！是不是董卓？”

別開玩笑了，我怎么可能認識董卓啊？

還有“王司徒”是指王大叔嗎？這個稱呼怎么聽著這么耳熟？

江望萍心頭如同一團亂麻，勉強分析出的一點是自己大概是被當成了董卓的派來的細作——

她有限的那點三國常識總算有了可以派上用場的部分，再加上過去從諜報動作片中積累的知識，使她猜到這倆人大概是小心謹慎的地下反董派，所以不管再怎么澄清，這倆人都不會信的，她也絕不會被放走，只會被拷問到死。

而且既然王大叔說到“與店主相識多年，從來沒人誤入”，這里可能是他常用的一處暗中會面地點，一直以“和店主聊天”為由頭暗會其他喬裝打扮的反董人士，只怕她的老板都已經(jīng)知道并且默許他們把她關在地下室里拷問了……

還真是“你就算叫破了喉嚨也不會有人來救你”啊。

現(xiàn)在該怎么辦？江望萍嘆了一口氣，仰天大喊：

“喂！那個什么協(xié)調(diào)員！眼鏡學弟！你在嗎？救救我啊！”

“什么黑話？！”陌生男人迎面又是一拳，江望萍的鼻血被揍了出來，除此之外沒有得到任何回應。

“君榮啊。”王大叔阻止了那男人揍她第二拳，“只怕從她嘴里問不出什么，算了吧。”

可伴隨著這么溫柔和氣的一句話，王大叔卻做了個抹脖子的手勢。

江望萍的心涼了大半截，那個被叫作君榮的男人點點頭，拔出匕首逼近她，嘴里還在問王大叔：“埋哪兒？”

“終南山下盜匪多，就那里吧。”王大叔又捋了捋胡子，“望萍，你是個聰明姑娘，可惜了。”

那還不是因為你們嗎！看著君榮匕首上的寒光，江望萍覺得全身冰冷，生死攸關的瞬間突然想起，啊，王司徒不就是王允嗎，獻貂蟬的那個……

與此同時，司馬懿掀開地下室的門蓋，揮著木劍沖了進來：

“放開她！你們這些畜生！！”

[零七]

少年司馬懿出場不到一分鐘就被打倒了。

江望萍甚至都還來不及尖叫，就看到他的腹部插著匕首，臉色蒼白地倒在了自己的血泊里，可直到最后，他還試圖對她伸出手臂，想要救她。

“你……你們瘋了嗎？！”江望萍終于喊出了聲，“他可是未來的皇帝司馬懿啊？！”

她自己出事是自己惹禍倒霉，可他完全是無辜的！

而且倘若他真的出了什么事，歷史變動的蝴蝶效應又該由誰來承擔？

“司馬懿？誰？”“未來的皇帝？”王允與君榮面面相覷，都覺得她才真的瘋了。聽她焦急地掙扎著大聲喊“救救他，快救救他！！”，君榮揪起她的頭發(fā)又是一巴掌：

“吵死了！”然后他轉(zhuǎn)頭看向王允，“就現(xiàn)在吧。”

王允點了點頭，江望萍明白這就是要她死的意思，突然之間不知從哪里冒出勇氣，喊了一句話：

“且慢！王司徒！！二位都是想討伐董卓的義士吧！！”

“你總算承認了！”君榮高高舉起了匕首。

“可我真的不是董卓派來的細作啊！！我是想獻計于王司徒……”說到這里，江望萍還是停頓了一下。

她心里明白，那句話只要說出口就沒有回頭路了，之后將要展開的故事家喻戶曉，精彩曲折，只是不一定有好下場。

可是回想那場車禍，再看看血泊中的少年蒼白的臉，她又再一次鼓起了勇氣。

過往的歡笑、未來的夢想與歷史的重任，都快要隨著他傷口里涌出的鮮血一起消逝了。

一人做事一人當，她不能因為自己的一時莽撞而連累他，甚至更動整個世界的歷史！

之前一整年她都在逃避，而這一次，她必須要去承擔和面對自己的命運！！

“董卓位高權(quán)重，想除掉他，最重要的是里應外合。二位難道就沒有想過謀一內(nèi)應，譬如……呂布呂奉先？”

這句話使得王允與君榮忍不住對視了一眼，看來說中了他們的心事。

然而王允畢竟城府很深，對她這句話不置可否。

可江望萍瞟了一眼血泊中的司馬懿，覺得沒時間陪他們玩臭老頭子政治家兜圈子那一套了，趕緊繼續(xù)說：

“我擅長舞蹈，能寫會算，了解時局。那如果二位放過那男孩，我愿成為王司徒門下舞伎，在董卓和呂布之間演一出連環(huán)計……”

話剛說到這里，一個圓形的黑窟窿憑空出現(xiàn)在了房間里，“眼鏡學弟”終于出現(xiàn)了。

“是何妖物？！”王允和君榮驚訝地跳了起來，君榮警惕地舉起了匕首。

然而黑窟窿里緊接著又冒出一個穿水手服的長發(fā)少女，只見她雙手輕輕一揮，王允和君榮就睡了過去。然后她來到司馬懿身邊，手心里冒出溫暖的白光，他身上的血跡就漸漸消失了。

“司馬懿沒當過皇帝，謚號是后人追封的。”言正禮還是老樣子，一臉冷漠，“我們會給他治傷，你別鬧了。”

可事到如今，江望萍卻覺得莫名其妙：

“為……為什么現(xiàn)在又肯管我了？剛才我被人打的時候卻不管？”

言正禮沒有回答她的問題，而是反問：

“你是不是想當貂蟬？”

江望萍點了點頭。

除了那點自娛自樂的舞蹈水平和大略知道一點三國史之外，自己別無所長，在這種情況下，除了自薦去當貂蟬還能做什么？

“我總算搞清楚自己的任務是什么了……”言正禮扶額，“是阻止歷史沒學好的你化身歷史上并不存在的人物，給歷史加戲。”

——不然如果因為她的一時沖動，使得歷史上真的出現(xiàn)了貂蟬這個人，奇遇辦又該怎么去協(xié)調(diào)？

“什么，歷史上沒有貂蟬嗎？”江望萍和丹璃兩臉驚訝，異口同聲。

“…………你們該不會以為孫悟空也是真實存在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