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零八]

“多少往事歷歷在目，催促我不妥協的企圖，忘了午夜夢回的孤獨，在這最后的征途，風雨無阻……”

沐星焰就這樣唱著歌攻下了那艘黑色的海盜船，找出海盜頭目，用歌聲對他進行“拷問”，逼問出了赫憐娜的所在地——

出乎意料的是，赫憐娜并不在某個遙遠偏僻的海盜根據地，而是在宇宙港附近一顆行星的雨林中。

“好，整備完畢就出發！”現在沐星焰父子倆在宇宙港被視為驅趕海盜的英雄，免費得到了許多補給，沐星焰還請技師對海盜船上的一個生命維持裝置進行了改裝，希望能緩解父親的病痛。

之后他們就沿著海盜船里自帶的星際航路圖抵達了那片雨林所在的星球，進入大氣層后，從海盜船里很快就能看到淺紅色的海水中間有一大片深紅色的樹林，樹林邊緣停泊著數艘一模一樣的黑色海盜船。

“那個深紅色的樹好像是……”沐星焰皺起眉，讓海盜船上的計算機進行識別，很快得到了答案：

“那米亞榕，枯死后可制作那米亞琴，其他信息不明。”

“那米亞琴的原材料？我們能帶一點回去嗎？”沐歌王問。

“只怕不能。那米亞榕是一種‘所有人都在說它很危險，但沒人說得出它哪里危險’的植物。也就是說，知道它到底哪里危險的人都已經死了——

“我曾經在商行里聽人聊過這么幾句，可我來那米亞星系一共也就這么二十幾天，沒法了解更多了。”

說這些的時候沐星焰搶來的海盜船已經快要降落了，其他海盜船顯然把它識別成了同類，沒有進行迎擊。

“可你看這樹林周邊停滿了海盜船，至少說明旁邊是能住人的？”沐歌王在改裝過的生命維持裝置里睡了3個小時，覺得舒服多了，在兒子的攙扶下爬出了裝置，他倆一人戴上一個已調整為地球人專用模式的呼吸輔助設備，在出艙口乘上了一艘小型立式飛行器。

沐星焰的計劃是以友軍的姿態接近其他海盜船，先不進行火力壓制，以免誤傷可能存在的人質，用歌聲制服蛞蝓海盜們之后，再在每艘船上搜尋人質。

因此，在他們的海盜船漸漸駛近其他海盜船后，沐星焰首先操作主炮對著附近的水面隨便發射了兩下，吸引其他海盜船里的海盜都出來圍觀發生了什么事，但又不給他們時間準備——

還沒幾個海盜探出頭時，父子倆就乘著飛行器飛出了海盜船，沐星焰打開能量防護罩，沐歌王再度放歌：

“死了都要愛！！不哭到微笑不痛快！！宇宙毀滅——心——還——在！！”

“你破音了！”沐星焰捂住了耳朵，“就不能挑一首音沒這么高的嗎！”

“現場高音唱破是我的特色！”沐歌王像重返青春一樣意氣風發，“粉絲可喜歡了！”

然而目前的現場聽眾除了沐星焰，全都已經痛苦地捂著頭倒了下來，甚至掉進了水里，就連稍遠處幾艘船上剛剛向他們豎起來的主炮都耷拉了下去。

沐星焰覺得計劃進展得非常順利，朝父親豎起了大拇指，關掉能量防護罩，正打算進入最近的一艘海盜船尋找赫憐娜，突然——

一道激光從他側面襲來，如果不是沐歌王火速將他撲倒、自己的肩膀還因此被灼傷，沐星焰的腦袋已經被穿了一個洞了。

更不可思議的是，一手挾持著赫憐娜醫生，一手拿著光線槍攻擊他的人，正是大副。

“……你……你不是已經……我親眼看著你被他們殺死了……”

沐星焰驚訝著望著大副，他曾經最好的戰友，現在有半張臉是焦黑的，引以為傲的那對螺旋狀的大角折斷了一半，面無表情地用槍指著他：

“手鐲給我，她給你。”

“為什么啊？！那場襲擊是你策劃的？你做這些都是為了我的手鐲？”沐星焰覺得惶惑不解，赫憐娜正瑟瑟發抖地哭著說“星焰救救我，他已經瘋了”，過去三個人一起經歷的那些日子從眼前一一閃過……

難道，這些全都只是一場陰謀嗎？

但是大副并沒有回答他的問題，只是又重復了一遍“手鐲給我，她給你。”，并把光線槍對準了赫憐娜的腦袋：

“五，四，三……”

看著著赫憐娜寫滿了恐懼的面孔，沐星焰無暇猶豫，只好乖乖摘下手鐲遞了過去，父親在一旁說“等等！沒了手鐲我們怎么回地球？”他也只當沒聽見——現在哪兒還來得及在乎那些？

沒想到的是，大副接過手鐲之后并沒有放開赫憐娜，而是直接把手鐲遞給了她。

赫憐娜拿起手鐲，每個寶石都按了幾下，沒有任何動靜，又讓大副按，一樣毫無反應，她這才抬起頭，看向瞠目結舌的沐星焰父子倆，微笑著說：

“這個傳送器做了加密，看來非得你們地球人來按才行。”

[零九]

“赫憐娜……你……他……到底……”

沐星焰一臉難以置信的表情，同時警覺地把一只手按在立式飛行器的操作板上，隨時準備開溜，卻突然覺得有什么東西抵住了后背。

回頭一看，背后浮著好幾臺立式飛行器，每臺飛行器上都站著一個手持武器的赫憐娜，已經將他和父親團團圍住。

“5星歷之前，我們派出了很多使者去其他星系尋找新的棲息地，其中有些使者再也沒有回來，我們原本已經放棄了希望。

“沒想到5星歷后，本屬于使者的傳送器卻帶來了一個人類，而且，你賣的藝術品，也就是你稱為‘折紙’的那些東西，是有機制品，并且也是植物。

“我們分析其中基因得出結論——地球，正是最適合我們繁衍的地點。”站在大副身邊的那個赫憐娜依然面帶微笑，撒嬌似地說：

“就當是幫我一個忙吧，星焰，只要你輕輕按一下，我們就能得到新的棲息地了。當然啦，互利互惠，我們也可以幫助你成為地球之王哦。”

那曾經讓他怦然心動的笑容，現在卻只讓他覺得恐懼甚至惡心。沐星焰看了看父親，又看了看大副，猶疑地問：

“可……‘你們’到底是什么？大副也和你們是一個種族嗎？”

“對了，你還不知道。”赫憐娜又笑了，其他“赫憐娜”也跟著整齊劃一地笑了起來，然后所有人異口同聲地說：

“我們是，那米亞榕。”

明明是女孩子清脆可愛的聲音，卻有著洪鐘般震耳欲聾的回響，仿佛那聲音根本不是來自她們，而是來自她們下方那片深紅色的樹林——

一層又一層的回音昂揚激蕩，震得沐星焰耳朵發疼，甚至使得周圍的海水與山石都為之顫栗！！

這場景實在是很駭人，而面前的赫憐娜還是一副甜美平靜的樣子，指了指大副：

“而他只是像使者和那些海盜一樣，被我們救活后植入了腦控芯片而已。怎么樣，你是要救他、成為地球之王，還是和他一起死？”

她的語氣就像是在問“你想先喝湯還是先吃點心？”，沐星焰卻覺得自己背上的汗毛都豎了起來，心里的話脫口而出：

“我就算死，也不能讓地球成為你們的下一個巢穴！”

“那就沒辦法了，我們就試試用死人的手按一下，或者用你的尸體復制一個聽話的寶寶吧。”

赫憐娜舉起光線槍指向沐星焰，沐歌王卻開了口：

“等等，先殺我吧！反正我也活不了幾天了！”

沐星焰愧疚地看著父親：

“……對不起。”

然而父親卻用嘴型向他無聲地說了兩個字：“搶，逃！”

你想讓我趁著赫憐娜殺死你的機會搶了手鐲逃走？值得嗎？何況又怎么可能從這么多人的包圍中先搶再逃？

沐星焰又是感動又是難過，內心百味雜陳，搖了搖頭，握住了父親的手，另一手按在了腰包里的小炸彈上——

不想讓赫憐娜拿到尸體的話，只能這樣了。

“如果有來生……”最后的最后，他對父親說，“也許我們做兄弟會比較……”

結果話還沒說完，言正禮從天而降，腳剛踩上立式飛行器就拉下“齒輪”往他們頭上一套：

“走！”

三個地球人憑空消失，這次輪到赫憐娜們目瞪口呆了。

[一零]

“是你啊，冷血四眼。”奇遇辦那個幽暗而狹窄的空間中，獲救的沐星焰顯得很頹喪，“之前大喊大叫地逼你送我回那米亞，結果只是證明了我是個二百五。

“當初以為到了這里沒人認識我就能開始新生活，結果還是一樣的，猜疑，利用，爾虞我詐……

“而我，我只怕還不如一只蛞蝓。”

“苕兒子，這世上怎么可能會有一勞永逸的新生活呢？”沐歌王拍了拍兒子的肩膀，“不過別怕，我在啊！”

而言正禮還是一臉冷漠：

“赫憐娜的事情我都看到了，只要你們乖乖跟我回武漢不再去那米亞星系，就不用擔心她們能侵略地球。不靠那個手鐲的話，從那米亞星系直接開飛船到地球得飛10星歷，也就是兩百年多呢。”

“可是大副……我不該……我不能第二次失去他！！”想到還在赫憐娜手里的摯友，沐星焰不得不振作起來，腦子飛速轉動，片刻之后抬頭說：

“我……我有一個計劃，可以一次性解決所有那些那米亞榕。”

“一次性？所有？”言正禮冷哼了一聲，“你看到的那片深紅色的樹海整個都是同一棵樹——這點與我們地球的榕樹類似——而那些‘赫憐娜’都是它的花朵，你要怎么穿過她們的防線，一口氣解決整棵那米亞榕，同時還救出你的大副？”

“很簡單！我們先回到那邊，給我搶來的那艘海盜船設置好程序，之后通過你的齒輪傳送門，直接把它傳送到那米亞榕的中心地區，引爆！然后我們趁機救出大副就好了。”

“……啥？你那個海盜船有一架中型客機那么大了，穿過齒輪？”言正禮一臉看智障的表情，“你不怕當時就搞出一個黑洞來把我們全吸進去？再說傳送時我們在哪兒？引爆時我們又在哪兒？如果引爆后那些赫憐娜暫時沒死而是狂暴化了怎么辦？”

“這個嘛……船到橋頭自然直啦！”沐星焰豎起大拇指，與父親充滿自信地相視一笑。

你們父子倆真不愧是親生的兩個瘋子啊？！

言正禮覺得胃更疼了，嘆了一口氣：

“風險太大了，還是按我的預案來吧。”他指向奇遇辦的顯示屏，里面出現了一些看起來像聲紋記錄的波狀圖形。

“你之前一直在研究這些？原來你一點都不冷血嘛！”聽完言正禮的計劃后，沐星焰高興得一把抱住了他，卻被言正禮嫌棄地推開了：

“趕緊開始吧，幫你救出大副我這個活兒就算完了，我報了個直播網課還趕著去上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