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玉樞點點頭,補充道:“把從野戲班子找出來的財物都給他們姐弟留下。”
夏木蘭黯然不語,夏楊青一張小臉也耷拉著,飯桌上的氣氛沉沉。
王道生生性不喜歡離別,見不慣這樣的場面。
裂著嘴,笑著插科打諢:“干嘛干嘛,又不是以后見不到了!要是不嫌路遠,想我們了就去上清茅山看看。
到時候記得舍給貧道幾枚香火錢!”
說著一面裝成得道真人的模樣,一面把手伸出來做乞討樣。
夏木蘭撲哧一聲,笑出聲來。
夏楊青小臉也不再皺的像苦瓜一般。
“你這猢猻,凈是討打,咱們茅山怎就少了他們這幾枚香火錢了?”孫玉樞笑罵道。
轉過頭,和藹慈祥地盯著夏氏姐弟:“木蘭、楊青,以后長大了可以去茅山走走看看,我……”
突然他頓了下,改了說法:“到時候讓道生好好陪你們。”
夏木蘭和夏楊青乖巧地點頭。
一旁的夏銘宗默默地看著,心里多少有點羨慕。
自己可是木蘭和楊青的親叔叔呀!
可他也清楚,要是沒有孫玉樞和王道生只怕他們叔侄之間也很難相見了。
這也是他為什么昨夜出現在林家的原因之一。固然有木蘭的逼迫,可究其內因還是對孫玉樞兩人的感激。
而且他也看出孫玉樞他們是真心待自己侄子侄女好。
“真人,趁天色尚早,咱們趁早趕路吧!”夏銘宗適時開口,他看出了孫玉樞的離意。
隨后眾人散去,回到房間中草草收拾。夏銘宗則跟著去到了侄子侄女的房間,幫他們將物事打包。
“師爺,乞兒怎么辦?”
房間內,王道生問道。
孫玉樞將行李扎起來,放在桌上,頭也沒抬:“帶著,一起走。”
王道生有些疑惑,自家是要去秦嶺通天谷,不是去旅游!
帶著乞兒多少會不方便。
可他轉念一想,要是因此,將乞兒一個人拋棄在亂世之中,這不是更殘忍嗎?
作為一個現代人的靈魂,這樣的事兒他做不出來。
好事做到底,送佛送到西。
行路之人,包裹寥寥,很快大家就收拾妥當,在掌柜和賬房如釋重負的目送中出了客棧。
孫玉樞帶著王道生、乞兒駕著馬車向東,直奔碼頭。
夏家人一家三口則調轉車頭,往街的另一邊而去,看樣子是萬花樓柳條巷的方向。
此時節,天光大亮,江城已經活泛了過來,街面上逐漸熱鬧起來。
來往的行人,兀自談論著昨日的豪賭和昨夜的美酒餐生。
王道生卻有一種恍如昨日,物是人非之感。
心里五味雜陳。
“他們大概很快就會知道林家覆滅,隨后也會慢慢忘記關于林家的一切。”
東邊城樓上一輪火紅的太陽,亮騰騰的照著一切。
眼看城門口在望,王道生高高揚起馬鞭,甩起一道好看的鞭花。
鞭梢發出“啪”的脆響。
“噫噫噫”
大黑馬長嘶,四蹄輕踏,提速載著王道生一行人離開了江城。
……
夏銘宗昨夜在軍閥面前暴露了自己面容,徐樹正和張家有所勾結。
而且他昨夜一夜未歸,想來戲班子里的人已經發覺。
難保張家不對自己動手。
要是他自己一個人還算好說,但如今為了木蘭和楊青,自己大哥唯一的兩個骨血,他不敢冒險。
打定主意必須盡快離開江城。
反正張家的底細自己已經摸清了,剩下的事兒與自己無關了。
趕快回去拿了自家的‘寶貝’——用來收集愿力的另一個小木雕。
帶著木蘭他們離開,找個風平浪靜的地方,將他們好好養大。
馬車拐進柳條巷。
夏銘宗帶著侄子侄女熟門熟路,進到了巷子里第三家。
“花二娘,我托給你的盒子呢?”
剛進門,夏銘宗便大聲喊叫著。出乎預料,并沒有任何人回答。
夏銘宗英俊的面龐上,眉毛擰起。小聲的抱怨著:“這胖婆娘,大白天就出去賭了?”
緊接著他扯著嗓子叫:“人呢?人都去哪里了?”
院子正房的門自動打開,顯露出門中的情形。
房間的上面,靠近房梁所在。
男男女女,虛空漂浮著不少的人,個個身上掛彩。
最前面的胖大婦人尤其慘厲,頭破血流,雙眼烏黑腫的老高。
每個人都像是無形的繩索束縛著,吊在半空之中。
更奇怪的是他們都大張著嘴巴,卻發不出聲音來。
像是某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東西,塞在他們嘴里,頂住上下顎活活撐開。
地板上站著一個勾著身子的小老頭,瞇縫雙眼。
臉上斑斑駁駁,散布著老年斑。張著滿嘴黃牙,歪著頭沖著夏銘宗,開口道:
“夏老弟,別喊了!”
夏銘宗一邊捂住侄子侄女的眼,把他們背過身去,怕鮮血淋漓嚇到他們。
一邊氣急敗壞地朝著老頭開口:“王耀祖,你要干嘛?”
“夏老弟別那么大火氣,我這不是閑著也是閑著,想著提前過來幫幫你!”
王耀祖似笑非笑,身后憑空浮現出一個紅木盒子。
四四方方,三寸大小。
盒子出現時候,夏銘宗眼睛一縮,表情更加憤怒:
“王耀祖,你別給臉不要臉,說好了到時候就把張家的消息告訴你,你現在是什么意思?”
“哈哈哈哈!”王耀祖發出一陣瘆人大笑。
“我是‘鬼手’,是‘鬼’!天生鬼頭鬼腦,一副黑心黑腸!我信不過你,防你手不很正常?”
“那他們呢?”夏銘宗指著胖婦人,怒喝道:“花二娘他們怎么你了?一群普通人,你犯得著用‘倒轉八方’?”
王耀祖一擺手,先將花二娘攝在面前。
“她嫌棄我老漢長得丑,她長得豬一樣還敢嫌棄我?”
隨后屈指一彈,花二娘再次飛起。
再擺手從空中攝下一人,說道:“他幫這丑八怪罵我,奸夫淫婦真是該打!”
接著像展示貨物一樣,將他用倒轉八方懸吊在空中的人,一一攝在面前,給夏銘宗解釋。
這個打我,這個罵我,這個瞪我……
無比認真,也無比的變態,鬼氣森森。
而花二娘他們拼命搖頭,奮力掙扎,顯然情況并不是王耀祖所說的樣子。
說完王耀祖擺正了頭,噴著滿口臭氣的嘴陰笑著:
“夏老弟,你回來的這樣早,想來老漢我的事兒你應該辦妥了吧!
那張家最值錢的翡翠玉佛,放在哪兒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