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叔，我并不清楚師爺是否將此中情形告知師父。”
孟真奇一雙丹鳳眼，上上下下打量著王道生，揣度著王道生心中的秘密。
他的幾次試探，王道生卻口風很嚴，可師父一代茅山掌教如此不明不白，含含糊糊死在山門之外，無論如何是講不過去。
“道生，既然你有難言之隱，不愿告訴你孟師叔我的話，那就留著回茅山給師兄說去吧！”
孟真奇臉色一變，他捧起裝著孫玉樞骨灰的白瓷壇，決然離去。
凈室之中剩下了王道生一人，跪在原地。清秀的臉上泛起苦笑，張伯端許諾的成仙之法——丹法。
自己能不能成功得到還是未知數，可自從被其在內景之中留下禁制后，他仿佛走了背字。
師爺羽化，老猿反目，現在連師門之中……
“罷了！”王道生灑脫一笑。
腦海中浮現起前世學過的一句文言：“天將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勞其筋骨，空乏其身……”
旋即，他起身離開了窯洞凈室。
……
“道生哥，你這是……”乞兒望著王道生放在桌子上的黃銅葫蘆，面色一白。
王道生順手把黃銅葫蘆往乞兒那邊推了推：“夢真，你送的禮物太貴重了，我不能接受！”
“可我…可我沒有什么能報答你的，奔流掌和御物我都不會，只有‘斬仙飛刀’能拿得出手，幫到你……”
乞兒聲音越說越小，頭也越來越低，像是犯了錯似的。
王道生知道是自己語氣過重，便換了輕松點的態度：“夢真，我只是為你做了些很微不足道的事情，當不得你如此重謝！
當初我收下葫蘆，也是真的相信了你的說辭，以為你早已經用不著葫蘆了，所以才留下當作了紀念。
可誰曾想它竟然是一把‘斬仙飛刀’！”
“夢真，這葫蘆對你，對你們賈家都太重要了！”
乞兒抬起頭看看王道生，頭搖的好似撥浪鼓一般：“道生哥，你為我做了很多事，二哥都告訴我了。”
她掰著小手指頭認真的數了起來：“救我離開野戲臺，幫我回到賈家村，鉆地洞、替我出頭、勸我好好生活……”
乞兒是早慧的孩子，她察覺到了王道生心里最深處的悲傷，所以盡量避開了提到孫玉樞。
“道生哥，除了伯娘，你是第一個告訴我，我應該好好活下去的人！”
王道生嘴角一彎，他被乞兒滿臉認真逗笑了。聽到乞兒再次提起了‘伯娘’，他索性轉移了話題，問道：
“夢真，老聽你叫伯娘，怎么從來沒有見過她呢？”
乞兒先是一愣，繼而神情黯淡：“大哥哥被二伯送去學佛之后，伯娘氣的一病不起，早已經……”
王道生心里琢磨了一陣，按照自己了解到的情況。死去的賈法應該就是乞兒的二伯，這么說，所謂的伯娘便是賈法的妻子，也就是賈二和賈三的母親！
這就對上了。
賈二之所以千方百計地將乞兒帶出陜西，一定是受到了他母親的影響。王道生之前就覺得納悶，為什么賈家村的整個事件里，賈二的立場顯得那么詭異。
簡直可以說是出淤泥而不染，在賈家村上上下下都要乞兒去死，練就斬仙飛刀的大環境中，賈二居然拼命護住乞兒。
“夢真，你伯娘真是個奇女子！”王道生不由地發出感慨。
“伯娘出身于四家之一的‘神涂’王家，卻格外厭惡佛門，自從我父母離世之后，就把我養在身邊，待我極好！”
說起伯娘，乞兒內心溫暖異常，笑意不自覺的爬上了她好看的嘴唇。
“夢真，斬仙飛刀不是先天的手段嗎？那這葫蘆里的又算什么？”
王道生好奇地問道。
這個問題一直纏繞在他的心里。他深怕過度使用斬仙飛刀會以某種未知的方式傷害到乞兒。
所以在借用斬仙飛刀在秦嶺度過了最初的危局之后，王道生便極力避免再用斬仙飛刀。
即便是王道生被老猿玄刀子用‘玄刀炁’逼到了絕境，他也未曾動斬仙飛刀，而是選擇了硬打硬拼。
“道生哥，斬仙飛刀是我的魂魄呀，只要像族里舉行的祭煉儀式一樣，撕下來一部分就好了呀！
而且黃銅葫蘆可以承載我的靈魂，我離開陜南，身處江城之時，我的魂魄就被拘在里面。導致我只記得自己的姓‘賈’，整天嘴里念叨著，所以才看起來癡癡呆呆。
我把撕下來的魂魄，安放在葫蘆里面，這樣你就可以直接使用它！”
乞兒開心地給王道生講著其中的緣由，她洋娃娃似的臉上，全是能幫到王道行的驕傲。
“很疼吧！”
王道生清秀的臉上，眉毛蹙在一起，眸子里滿是不忍。
乞兒聞言一愣，過了半響，猛地抬起頭認真注視著王道生，眼睛里漸漸泛起水霧。
可她卻偏偏笑著連連擺手：“不疼的，道生哥我一點也不疼！”
只見，乞兒跳下凳子，從桌子上拿起黃銅葫蘆，用小手認認真真掰開王道生的手，將其硬塞在里面，用力讓王道生攥緊。
“夢真，我……”
王道生的話還沒出口，乞兒就孩子氣的將其堵了回去。
“道生哥，撕下來的靈魂便回不去了。你要是再說不要，那我就扔了它！”
王道生無奈只能暫且收了下來。
……
“孟師叔，這戴院長咒，能教我嗎？”
王道生耳邊風聲呼呼作響，大道兩旁的樹木急速向后，魚梁山起伏得山勢逐漸消失。他大著嗓門和孟真奇說話。
孟真奇道：“這些都是我茅山符箓中微不足道的手段，掌教師兄皆是精通，回山之后你可自行找掌教師兄學習！”
孟真奇并未應許，上清茅山千年傳承，迂腐到幾乎古板。在王道生有正經師父的情況下，門中師長絕對不會代師傳法，行此越俎代庖之舉。
更何況，關于王道生回山之后，結局究竟如何，孟真奇并不樂觀。
這也是他為什么暫時丟開賈家村之事，非要親自護送王道生回山的原因。
孟真奇自詡了解師兄孔真源，師兄為人重情，而且他們都是自幼便上山學道，得師父孫玉樞培養，才有了今天的修為。
師徒之情極為深厚，用情同父子來形容并不為過。
如今師父身死道消，孔真源盛怒之下，就算是將王道生逐出茅山，也不是不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