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樣的人……

在這個時代已經是宣判死刑。

方致遠看著他們，暗暗記下：要盡快普及基礎醫療防護。

病患防大于治。

盡管說他手中擁有現代社會的藥物，但他不是醫生，他并沒有給人看病的能力，因此，只能寄希望于防上面。

而防治的首要措施就是勤洗手與喝熱水。

就在他出神思索間。

周成他們已經組織好了三列長長的隊伍。

“好好排隊，不準插隊！”

“吃過之后，愿意跟我們走的，站到這里，不愿意跟我們走的，直接離開！”

栓子揮舞著寒光森動的斧子，嘴里大吼著。

看著他手里緊握著的斧子，不少人都是害怕的縮了縮腦袋，壓下了心里那一點蠢蠢欲動的念頭。

一個已經涼了的蒸土豆，半碗糖水。

這就是一個人能夠領取到的全部食物。

盡管土豆已經放涼，但軟糯的口感卻是并沒有改變多少，再加上一碗甜如蜜的糖水，直接讓所有領到食物的人眼睛瞪大起來。

甜！

好甜！

他們好像從未喝過如此甜蜜的水！

瞧著他們驚訝的神情，只有周成他們清楚，其實糖水里面的糖并沒有多放，

太甜的糖水喝多了，會引起干渴。

之所以他們感覺到很甜，是因為他們根本沒有接觸過這么甜的東西。

一道道人影在指定的地方等待著。

吃過飯食的他們無一例外的全都選擇跟隨離去。

從那一輛輛牛車裝載的糧食來看，那里最起碼有上萬斤的糧食，這么多的糧食擺在他們面前，他們有何須多想。

與其坐以待斃。

不如跟隨前去，賭上一把。

只不過……這樣的人也并不是全部。

一個看起來五六歲的小孩，渾身臟污看不出男女，他領著自己的食物并沒有第一時間吃，而是轉身一路小跑著離開了。

不止是他，陸陸續續的有十多個人都端著糖水，拿著土豆急沖沖的跑了回去。

望著他們。

方致遠仿佛想到什么。

“大山，跟過去看看！”

“是！”

大山快步追了上去。

不一會兒，他從里面跑出來。

“領袖！”

“什么情況？”

“他們的家里人都生病起不來了，他們拿著那些土豆糖水是去給他們家人了！”大山聲音有些沉重。

方致遠沉默了下，然后說道。

“給他們再送一份過去。”

“順便問問他們愿不愿意隨我們走。”

對于患病的人，他無能為力，他不是神，不可能讓患病的人都瞬間痊愈恢復起來。

因此……

他只能讓自己心狠起來。

狠心放棄那些患病將死之人。

不止是他們……

“周成！”

“領袖！”

“看看愿意跟我們走的人里面有沒有得病的，得病的，再給一份吃食讓他們回去，以防回去之后他們的疾病傳染散布開。”方致遠面若冰霜，冷聲吩咐道。

周成明白這話什么意思，凝重地點了點頭。

“我明白！”

周成走向遠處的人群。

方致遠的目光視線亦是隨之而去。

看著那里密密麻麻的人，以及正在排隊的人，很顯然栓子他們估計錯了，僅僅是這里一處，就有一千多人，更不要說另外的兩處地方。

“看起來，只能放棄他們了！”

從心底來說。

他的確想要幫助他們。

但是，他們的人實在太多了！

僅僅這里的人加上山里那些人就有一千多人，一千多人加上大量物資的跨海運輸是個大問題，過去之后的房子是問題，還有未來數月種植生長期的糧食供給也是一個大問題。

當然……

最重要的一個問題就是管理問題。

以他手中現在擁有的人，頂多管理這上千人，再多，就容易出現其他聲音，引起騷動。

萬一發生暴亂，那可當真是麻煩大了。

另外！

眼下還不清楚白翎島那邊的情況。

是一座空島還好，可若是有人的話，那么這又是一個問題。

這邊方致遠在思考著。

遠處的周成則是已經站在了所有人面前。

一時間，幾百道目光匯聚集中到他的身上。

“在你們之中，我看到一些身懷疾病的人，我希望你們能夠主動站出來，只要你們站出來，就可以再得到一份吃食！”

人群一時嗡動，卻無人站出。

好不容易握住的希望，沒有人想要放棄。

直至……

一個灰白頭發的老人拄著木棍，佝僂身子走了出來，他面對著方致遠的方向，腿腳一軟，跪倒下去，深深叩首。

“謝謝大恩人，讓我能吃上一頓飽飯。”

他站起身來，走到栓子面前，接過一份食物，朝著茅草房子走去。

這一幕……

眾人深深地看在眼中。

不久，幾個四肢枯瘦卻肚大如球的男人走出來。

“謝謝大恩人！”

幾人彎了彎腰，領取過自己的食物。

接著，一道又一道的身影從人群中走出來，他們有的一瘸一拐，有的面色慘白……

方致遠望著他們，眼神平靜。

“栓子，問問他們有沒有施粥的鍋灶，有的話，卸下五袋白米，給他們蒸熟，讓他們好好吃一頓！”

淡淡聲音驟然響起在天地間，不染半點感情。

可就是這沒有半點感情的聲音，落到所有人的耳中，卻是深深撼動著他們脆弱的心神。

嘭！嘭！嘭！

一道道身影雙膝跪地。

不論是選擇跟隨離開的，還是那些因病不得跟隨的，所有人全都跪倒在地上，重重的磕了個頭。

“站起來！”

“趕緊去找鍋打水生火！”

剛剛的聲音再度響起，依舊是不染半點感覺的淡漠。

“走，趕緊去找鍋打水，你們不想吃飯了！”周成朝沒有起身的眾人喊著。

這下子。

眾人紛紛起身。

不約而同的分工合作起來。

有的去搬運鐵鍋，有的堆砌灶臺，有的撿柴，有的打水……

方致遠靜靜地望著他們，望著那一張張麻木的臉龐，終于煥發起了新的生機。

……

米飯的香味在空氣中漸漸飄蕩開來。

一道道人影端著碗，看著碗中冒著熱氣的白米飯，他們甚至顧不得剛出鍋的燙嘴，直接舔舐著吃了起來。

香！甜！

他們不停的吃著。

這是他們今年以來第一次吃到白米飯。

一碗接著一碗……

有些已經意識到自己即將離開的人選擇了停下，將更多的米飯留給其他人。

越來越多的人放下手中的破碗。

“娘，孩兒不孝啊！”

一名青年噗通一聲跪倒在地，大聲哭嚎起來。

他的失聲痛哭仿佛是個引子，一道道身影跪倒在地，痛哭起來，還有些強撐著沒有落淚的人，也都是滿臉哀傷。

剛剛燒飯的時候，很多人在他們家人的勸說下，做出了最后的決定。

帶著希望……

好好的活下去！

方致遠深深地望了眼遠處成片的茅草房棚，隨后轉身邁步而走：“我們該走了！”

“嗯！”

周成看向栓子，老黑他們。

“出發！”

“是！”

二十輛牛車緩緩前進。

一道道身影懷揣著燃起的希望，跟在后面。

一行近千人，浩浩蕩蕩的朝著遠方開赴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