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仁悄然隱匿在暗處，目光緊緊跟隨著高壯師兄的身影，直至對方徹底消失在視野之外。

屏住呼吸，凝神掃視，確保方圓數里內再無任何人氣息。

方才悄無聲息地抬起手，一把符紙出現在掌中。

這些符紙中，有幾張是上次運糧時發下，卻未曾使用的。

另有幾張，是從臃腫怪人的骨灰堆里翻騰出來的。

姜仁沒有半分猶豫，符紙一張張在手中激發。

金罩符、石膚符、辟火符、祛瘴符……各色符印瞬間環繞在周身，如同層層護盾。

做好了周身防護，這才謹慎地邁步向前。

腳步輕盈，感官警覺，腦中精確計算著每一步的距離，直至停留在距樹樁三十丈外。

三十丈，這是姜仁經過反復試驗，得出的極限攻擊范圍。

超出此距，無形斬不但威力驟減，連準頭和控制力都會大幅下降。

屏息凝神，聚氣成刃，手掌輕輕蓋下。

剎那間，樹樁周圍的地面似被重錘砸中，微微震顫，塵土隨之揚起，彌漫在空中。

姜仁沒有絲毫停頓，雙手如蝴蝶穿花般變換手勢。

一道道無形斬接連飛出，斬向同一位置。

地面開始龜裂，一道道裂紋如蛛網般蔓延，露出了深埋地下的神像。

被刻意遮掩的濃郁氣息，也重新映入天眼之中，仿佛一團熾熱的漆黑火焰。

“乖徒……快帶為師離開，回了黑風山，你就是為師座下親傳大弟子。”

低沉沙啞的聲音，仿佛毒蛇般在姜仁耳邊盤旋纏繞，帶著幾分哀求，幾分焦急。

姜仁眼中閃過一絲冷峻，絲毫不為所動，手中的動作更加迅捷。

無形斬連綿不絕，猶如暴風驟雨般席卷而出，斬擊在青灰石像上，激起陣陣火花。

“不不不，為兄帶你去禪院見靈虛大王，日后咱哥倆以師兄弟相稱！”

那往日里高深莫測、令人敬畏的尊者，此刻也變得卑微至極。

仿佛只要能保住性命，什么話都能說得出來。

“嘭！”

又一記兇猛的無形斬，當作是姜仁回應。

雙方修為天差地別，任何一丁點遲疑或托大，都可能讓自己命喪此處。

這種風險，斷然不敢冒。

只是那石像堅硬無比，接連數道無形斬擊，也只在表面留下一道淺淺的白痕。

“哼！敬酒不吃吃罰酒！”

尊者見威逼無果，語氣驟然一冷，沙啞的聲音中透出森然的寒意。

話音剛落，石像驟然迸發出一股濃烈的黑氣，隱隱夾雜著一絲詭異的血色。

黑氣在石像的頭頂縈繞旋轉，仿佛在積蓄著力量，散發著滔天的殺意。

“你這逆徒！”

尊者見姜仁遲遲未能破陣，心中一松，聲音中充滿了狂妄與憤怒。

黑氣翻涌不止，半截埋在土里的石像隨著黑氣的涌動，竟然緩緩騰空而起，威勢滔天。

姜仁眉心微蹙，天眼冷冷一掃，忽然在石像肚臍處，發現了一個小指粗細的孔洞。

心中一動，右手食指悄然伸出，輕輕一旋。

無聲無形的螺旋氣勁猶如鉆頭般，迅猛直入那孔洞之中。

“嗤！”

伴隨著血肉撕裂的聲音，點點血跡從石像內部滲出。

“逆……逆徒……”

最后一聲沙啞的咒罵，帶著不甘與憤恨，隨即徹底歸于寂靜。

頭頂的黑氣瞬間崩潰，消散得無影無蹤。

石像失去了支撐，重重地墜落在地，塵土飛揚。

姜仁未敢有絲毫放松，目光鎖定著石像，運起天眼術凝視許久。

確認石像中氣息已然完全消散，不再有絲毫生機，才略微松了一口氣。

一個箭步沖上前去，隨手一招，將那石像連同尊者，一并收進了壺天空間之中。

直到確認壺天術生效，才真正放下心來，大口大口地喘著粗氣。

壺天術，號稱能容納萬物。

但有一種東西，是絕對無法收納的。

那便是活物。

正因為如此，那高壯師兄才會不惜拖累，硬生生將石像綁在身后，而不是將其收入壺天之中。

如今既然能成功收納，便意味著尊者確乎死得透透的了。

姜仁稍歇了口氣，也不敢在這是非之地久留。

左右環顧一圈，確認四周沒有異樣，一溜煙朝著遠處飛奔而去。

……

兩個時辰后，天色微亮。

天邊的晨曦如同淡金色的霞光，緩緩灑在大地上。

姜仁面色復雜，緩緩走在返回長生觀的路上。

那尊破舊的石像，外表看似尋常，實則堅硬異常。

即便尊者已經身死，依舊令姜仁束手無策。

按照壺天術的規矩，要打開他人壺天空間，唯有直接觸碰對方的尸體。

一時間無法可想，也只能先將其封存在壺天之中，急匆匆趕回了城隍廟。

長生觀自取滅亡，已成往事。

姜仁心中明白，眼下最重要的，是為自己尋一個立足之地。

城隍廟昔日的輝煌，早已不復存在。

眼前只剩下斷壁殘垣，焦黑的廢墟中，散發著刺鼻的焦糊味和血腥氣息，混雜著濃烈的陰邪氣息，讓人胸口有些發悶。

荒涼的廢墟上，鎮魔司的皂衣兵衛忙碌不休，救治傷員，清理戰場。

姜仁臉上毫無波瀾，眉心的豎眼微微張開，謹慎地掃視四周。

偶爾與人目光相遇，便淡然一笑，點頭示意。

自身修行長生正道，身上沒有一絲腐化氣息，自然不怕被人懷疑。

不多時，就在城隍廟殘存的大殿外，見到了一道熟悉的身影。

寧紀宇似有所覺，回頭望向姜仁，健步走了過來。

“恩公，你來得正好，都護大人正要找你。”

寧紀宇說著，不等姜仁回應，便帶頭朝廟房走去。

上次相見匆忙，連姓名都未曾問清，此刻只得以“恩公”相稱。

走進幾近坍塌的廟房，原本擠滿流民的大殿，如今顯得空蕩而冷清。

只有幾名衣著不凡、身份顯赫的人物，聚集在大殿中央低聲議事。

“稟都護，屬下先前提及，提供魔門情報的功臣已經找到了。”

寧紀宇一臉嚴肅，向主位上那位不怒自威的中年人匯報。

隨即轉身，低聲沖著姜仁說道：“恩公，這位是欽州鎮魔司的劉都護，也是此次剿滅魔門的總指揮。”